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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朱

許久未見的小學同學,忽然打電話要見我,這是生活中的小煩惱。聽起來似乎是我這個人太不近人情,確實,自從踏入社會以后,我越來越自閉了。

每個人都會在生活中面臨無數選擇,我選擇的結果就是一個人獨自生活。

古代有個叫楊朱的人,他的鄰居招呼他去找羊,他看看跟在鄰居身邊的人,說:「已經這么多人了,還要找我嗎?」鄰居回答:「沒辦法,歧路岔口的太多了。」楊朱是個不愛管他人閑事的孤僻老倌,并沒跟去。黃昏時分,找羊的人三五成群地回來了。楊朱問:「找到了嗎?」所有人都搖頭。鄰居很失望,對楊朱說:「歧路太多了,根本找不過來。」

楊朱聽了這樣的話,整晚郁郁寡歡,沒說一個字。

我也這樣回答很久未謀面的同學,并約好了見面時間。

我站在公園門口,就像站在楊朱聽說的歧路上,人很少,鳥很多,自從其他地方都免費后,這里就很少人來了。

小學同學步行找過來,還是原來那副模樣,只是經歷了風霜,顯得更成熟。

我們故意裝出一些熱情,但還是像加熱的鋼板,看起來熱得要命,轉眼間就會冰冷。我們還不到懷舊的年齡,不可能有那份時間浸漬涵養出的那種感情。

我說:「李白,有什么事嗎?」

這位小學同學的父親,曾經為自己的非洲之行感到驕傲,所以用這個名字來紀念朋友。說起來,要是現在被別人知道,是要陷入法律和輿論漩渦的,所以他自從懂事開始,就只說他父親喜歡李太白的詩歌,所以給他起了這個名字。這自然是謊話,可對他來說,說謊總是好過去解釋自己的父親,并非是個種族主義者要容易許多。

李白坐在凳子另一側,扭著身子,翹著腿說:「聽說你現在研究些東西?」

這就是我的家史了。李白的父親并不喜歡唐詩,而我的父親卻真的懂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自從我小學開始,就有很多同學的家長,會找到他做法事。一般來說,都是些神神鬼鬼,但每個人都說他很靈驗,就有些讓人吃驚了。作為他的兒子,我是深知他根本沒看過任何宗教書籍,更沒有什么師承,若是那些信服他的人說,這是那種神靈選中的巫師,我實在沒看出整日喝酒度日的人,是怎么有了法力。更何況他會了這些東西,并沒有讓我的家庭更有起色,即使那些看起來信服的人,也沒有說因此給我們家多些謝禮。

我的父親被那些家長信服,我就被家長的子女們嘲笑,也許這就是一種命運的平衡。不管怎樣,為了擺脫這種嘲笑,我有一天終于使用了父親的法術。

當老師和家長都趕到的時候,一個孩子的頭發已經燒掉半邊,除了我站在旁邊,其他人都靠著墻角。因為我把家里的酒精拿到學校這件事,我差點就被開除了,但從此以后,確實沒人當面嘲笑了,我也從此獲得了人生的第一次清靜。我父親的法術,就這么拯救了我的人生,如果說神靈選中他的原因,是為了讓我做出自己的選擇,那我似乎也該對那宇宙級神秘莫測的力量,表示誠懇的感謝。

但說起法術,我怎么也不可能認為自己會了什么超能力,事實上當我選擇高能物理來做專業的時候,我早已經明白所謂C2H50H+3o2和2C02+3H20的法則。這樣一想,我們的學校竟然是被法師所統治的,似乎要比被成為書呆子或者瘋狂科學家,要更有趣一些。當然,我沒能繼續專業之路,于是我就有時間被這位很久不見的小學同學打擾,然后還問出等同于「你現在還會法術嗎」這種奇怪的問題。

我說:「不會。也不研究。我現在接受社會救助。」

「哦?可惜了,你在班級里學習最好的。」李白晃著腿。

李白卻又不死心,說:「試試看,算是積德,這人挺有錢,就是女兒有些自閉。」

說不清楚這句話有什么魔力,也許是某幾個詞很對我胃口,我竟然答應了。

「你以為自己真是個神漢嗎?」我有些懷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了問題,但還是在李白的引領下,來到了一座別墅。

一位管家陪著我們進去,主人早已等候在客廳,可他沒有坐起來,只是禮貌地讓我們坐在旁邊。

我自從答應了李白,就一直神思恍惚,雖然這位主人說了很多,我卻什么也沒聽進去,只是知道這個大富商姓王,女兒剛剛十六歲,突然就什么也不肯說,每天只是睡覺,但醫生并沒有診斷為嗜睡癥,因為她的心情很好,只要她沒睡著,總是笑聲不斷。王富商雖然擔憂,可也并不覺得女兒真有什么大病,只是擔心這樣下去,沒辦法進入社會。又擔心這種事情傳出去,影響女兒的未來,所以只是托身邊熟悉的人來找找辦法。醫道沒有效果,就只剩下神道了。

「我不是神漢。」我說。

「明白了。只是托您也看看小女。」王富商有自己的應對法則,和氣地請我到里面,過了三道門,又穿過一個花園,便見到正站在暖房門口的少女。

「這是我的女兒,王暖。」富商打算先介紹一下。

叫作王暖的少女正是青澀美麗的年紀,眉間微皺,似乎不喜歡我們這些人的打擾,喊了一聲:父親,忽然就輕輕倚靠著旁邊的座椅,慢慢躺倒在上面。王富商急忙跑過去,將少女抱在懷里。我們也急步走近,看到王暖呼吸悠長平穩,臉色紅潤,眉間輕皺,嘴角卻有一絲還沒褪去的笑意。果然只是睡著了。

那天,我沒能和王暖說什么,只是寒暄了一會兒,答應下次再來,便離開了。

李白走了后,我回到自己的小窩,抬頭看著天空,沒有天花板的房子,可以更清楚見到群星。這里不是都市,空氣還很干凈,一切都那么近。我想著今天的事情,忽然覺得應該進入夢中。

果然王暖走了進來。

夢里的世界很奇特,并沒有實質,卻又懵懵懂懂。就像科學早教育我們,云朵是水珠,但在夢里,我倆卻都坐在云中,既不會打濕衣服,也不會忽然就掉下去。她應該是習慣了夢境的熟練者,有時候,我也會在夢里看到那些剛進來的學徒,一驚一乍,并不能在夢里待很久。

王暖從容地坐著,將雙腿都收在裙子里,笑著說:我想你是該這樣。

我沒有說話。

「你有被另一個做夢的人找上門嗎?」

我搖頭。

「我以為大家都不會在現實中互相打擾的。」

我不能不回答:「也許是我有些寂寞了。」

「做夢也會寂寞嗎?」王暖并不是質疑,只是有些疑惑地自語。

我想了想,覺得人們會在解夢的時候,說各種各樣的原因,卻從沒見到什么寂寞。也許人們解夢,只是想從夢中得到預示,好去尋找現實中的羊兒。那我的寂寞從何而來呢?

我說:「誰知道呢?每一天的夢境都有不同,每一個選擇都有岔路,我們沿著自己的路走,總會有別人也理解不了的時候。」

「我喜歡夢里的感覺。」王暖仍然眼睛帶著笑。她是個少女,就像我曾是一個少年,她的夢和我是不一樣的。

「今天見到您很開心,不過我要走了。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王暖站起來對我說。

「可以。」

「那就拜托了。」王暖明白無需多說什么。她伸出手,我握了一下她手,彼此說再見。

夢里的我們,大概還可以再見,但再見的我們,還是我們嗎?

我已經身處夢境這么多年了,卻還是不明白這個夢境到底會怎樣。我、王暖,還有其他的人,都不是要故意保守秘密,只是真正體驗過夢境的人,都明白每個人的夢,各有不同。即使我們找到全世界所有人都來做夢,一樣有說不出的夢,會出現,會開辟又一條路。

我回過頭,一切都呈現在面前,那個被燒了頭發的同學,正哭哭啼啼,我對他說了又一遍:對不起。

他說:「我再不喊你大仙了。」

我說:「李白,對不起。」

有人說,楊朱不幫著趕羊,是因為他偷走了鄰居的羊。這是楊朱故事的另一個結局。楊朱可能更喜歡,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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