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陰雨連天，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麽？我百無聊賴，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去煮杯咖啡。

天窗漏進一些隔壁的燈光，也能聽到那些喧鬧的聲音，只是不知道今天能到幾點。

咖啡是速溶的，方便，也夠甜，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或者說這種味道。

這時有人穿墻進來。沒錯，你聽得很清楚，就是穿墻而過，然後站到我面前。

我等了一會兒：“我說，你就不想解釋一下嗎？”

來的人站在那裏，倒是沒什麽窘迫，只是好奇地打量我，還有我的小房間。

“這就是您現在的房間？9012年果然是一個生存激烈的時代啊？”

我坐在屋子裏唯一一把椅子上，并沒有讓座給這位不速之客的想法，儘管讓客人站着不太禮貌，可這時候似乎並不需要考慮這個。我打算喝完這杯咖啡，然後再料理，畢竟看起來還挺麻煩，速溶咖啡不趁熱喝掉，可是會很能下嚥的。

來人果然是個不懂得禮貌的人，她四處打量，進而開始拿起能拿的東西，除了沒有走進我，看起來不像強盜，倒像是個明目張膽的偵探。

我看她穿得樸樸素素，頭髮也扎成馬尾，戴着眼鏡，顯得很文靜，只是此刻的動作語言，讓人覺得有些違和。

“哎呀，真是抱歉。”她似乎滿足了什麽一樣舒了一口氣，說：“來您這裏，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未免有些激動，讓您困惑了吧，請一定原諒我。”

“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但為了避免麻煩，我還是同意，原諒你。”我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

“能這樣可太好了，果然您就像您寫的書一樣，是個很溫柔的人。”她雙手像是抱拳，卻又沒有合到一起，只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她慢慢走過來說：“您現在是寫消失的作家系列吧？”

我看看膝蓋上的那塊小桌板，上面有我剛剛隨手寫下的半個故事，至於什麽消失，什麽作家，這姑娘在說什麽？

“能說說名字嗎？”我說。

“哎呀，哎呀，我的名字不能告訴您，萬一那啥可就麻煩了。但您就叫我心之吧，那是我起的網名。”

雖然奇怪，可畢竟也好稱呼了，我就放下這件事：“雖然有些不禮貌，但我還要問問，你是打算什麽時候走。畢竟我這裏太窄小，似乎不那麽方便。”

“立刻，立刻。您放心，我這次絶不是要打擾您，如果讓您的系列作品，少了幾篇，您的書迷是一定會打死我的。當然，我自己也要後悔到死啊。”這個自稱心之的姑娘連連擺手，“不過，我這次來也是費了老大勁兒，還能夠趕上您寫消失作家系列的那一刻，實在是讓人激動。如果您不同意的話，我，我可以站在這裏不打擾地看看嗎？”

“雖說我是不同意，可我似乎也不好就這麽把你趕走。”我說的話大概也是廢話太多。

那就寫寫只到一半的故事，說起來，這個主角到底叫什麽來着，似乎還沒定下來，只是給了一個他，或者她的稱呼而已啊。唉，真是頭疼，果然我是個起名無力的傢伙。我擡頭看看她，忽然想，似乎心之這個名字也不錯，要不就先叫它算了。

那麽心之要去幹什麽來着……

我心裏盤算着，倒沒有因為不速之客就在旁邊，雙眼灼灼，我就覺得不適。事實上，如果這種程度的打擾，就讓我心煩意亂，那我應該死在十年前了。

心之什麽話也沒說，就站在一邊靜靜看着，這麽說來，這個不速之客雖然看起來不禮貌，但靜下來還是一個好姑娘嘍。

可惜她不知道，我正在筆下寫着另一個心之的故事。不過，話說回來，她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我一邊想一邊寫，因為故事早已構架完成，所以寫起來還是很順的，故事里的心之，終於慢慢來到自己的終點。我寫着：如果沒有什麽，我該告辭了。

“如果沒有什麽，我該告辭了。”

“哎？”我剛以為是寫着的小說，被我自己念出來了，然後才發現是旁邊那個心之在說話。

“我要告辭了。”她鞠躬行禮，九十度那種鄭重其事。我不得不站起來，說：“這真是不能承受。”

“我必須走了，我怕自己要說出結局，讓您寫不完。”她轉頭就走，看起來很決絶，但走到墻壁那裏，只是進去一半，卻又轉過來。

這時的她顯得莊嚴又詭異，也許需要用什麽配樂來區分，這到底是恐怖片，還是什麽宗教片。

她凝望着我，說：“快樂，總是好事情，您說是吧？”

“這個——”我正不知如何回答，心之已經消失在墻壁中。

我走過去，輕輕撫摸了一下墻壁，堅硬、平滑，毫無縫隙。這時，房間外的那些喧鬧聲，又能被聽到了，我這才想起，這段時間我竟一點別的聲音都沒聽到。

房間裏光綫熹微，一切都在灰濛濛的顔色中，咖啡的香味還微微留存，那下了幾天的雨，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我放在地板上的桌板，穩定牢固，絶不會出現突然從地板上掉下去的危險。那篇還沒有寫完結局的稿子，攤開在桌板上，我慢慢走過去，只剩下最後幾句話。心之的結局就要完成，是向左，還是向右，是快樂，還是不快樂。

從墻壁上走的心之是這樣說的吧？

“快樂，總是好事情。”

我想了想，明白結局只能由我去選擇。

“就這樣，心之和她的愛人，從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