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望之雨

天空下雨，玻璃窗起了霧氣。

「若是也下在這裏就好了。」我躺在床上想。

誰知道竟有人答話：「如果您真這樣想，也未嘗不可啊。」

人們常說嚇得蹦起三丈高，若是我身體還能動彈，想必這不是一句空話。

「您不必害怕，雖然我不想讓您看到，可我也是一個正正經經的精靈。」

這時候，我能聞到一陣花香，而且這聲音也悅耳動聽，更何況我本來什麽也做不了。如果橫下心一想，其實精靈什麽的，也沒什麽古怪。

「可以問下，你有什麽事情？」

「就像您說的，在這房間裏下場雨吧。」

雖說，她的語氣沒有什麽激動的樣子，平平淡淡得好像這就是一種基本服務。大概就是走到哪家餐館，然後問我要加糖，還是加奶一樣簡單。

我說：「雖說是我的想法，可畢竟還要考慮給別人添了麻煩什麽的。」

「可是雨已經下起來了，您聽。」

果然有一種細微的聲音響起，臉上有着一陣陣清涼，那聲音像是蠶在吃着桑葉，窸窸窣窣，能讓人一下子就確定，這雨是那種極為綿長的絲縷。

「我說，這樣真的好嗎？」迷醉在這雨中了一會兒后，我才想起問這樣一句，畢竟不要給別人添太多麻煩。

「會有什麽麻煩嗎？」精靈只有聲音，可我在想象中，能夠刻畫出一個長着兩根觸角，穿着紗衣的樣子。

「倒不是有什麽麻煩，」我想了想說：「但畢竟是在房間里下雨，怎麽說也是不大妥吧。」

「是哦。可畢竟是您的願望，我也是費了很大力氣。」

「哎呀呀，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我連聲抱歉，說：「如果真的很麻煩，那就不要下了。我的願望不重要的。」

「可對我來說，你的願望很重要啊。」精靈的聲音表示疑惑。

「哦，是嗎？」

「是的。你的願望真的很重要，對我很重要，對這個世界也很重要。如果將你的願望放到天平上，另一頭只能擺上金子一樣的真心，白銀一樣的誠懇，鑽石一樣的純潔，才能讓它平衡起來。」

「哦，是嗎？」我重複了一句，像是忘記自己說過很多次這樣的疑問。

精靈溫柔地說：「讓雨這樣下吧。沒有誰會覺得麻煩，我們只覺得美好。即使下在房間裏也沒關係，你知道在雨中，會有什麽嗎？」

「什麽？」

「你聽。」精靈輕聲說。

一片安靜，雨聲微微。等我的心也靜下來，似乎聽到了什麽，卻又沒有什麽。是那種讓人聽得到，卻又知道不是耳朵告訴我們的聲音。這種奇妙的聲音比雨聲更輕，似乎是嬰兒的呼吸，又像是柳芽杏蕊上的風聲，如果說陽光輕撫臉龐是一種聲響，也許就會跟它很像。

「這是什麽啊？」

精靈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深吸了一口氣，滿足地說：「是萬物生長的聲響。」

「是萬物在生長啊。」

「沒有人會覺得麻煩，你的願望對我十分重要。」

精靈不知什麽時候來的，又不知什麽時候離開。

我聽着雨聲漸漸微弱消失，明白這房間裏，一定發生了什麽看不見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