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的故事

一隻蛇。

如果用擬人的修辭，大概說，它正在傷心難過，感嘆這世間的絶望。

因為它身處在一個緊閉的竹簍中。

這是黑夜，這是無人的時間，但既然被牢牢困藏，命運不就已經被注定了嗎？

所以擬人的修辭才讓它如此困苦絶望。

但一隻蛇。

只是一隻蛇。

它無聲的盤卷在竹簍底，靜靜地一動不動。

誰捉了它，誰又把它仍在這裏，任憑這個生靈，就這樣不能活，也不能死？

飢腸轆轆，猶如烈火。

到底是多長時間沒有進食了呢？

若是用比喻，或許也是可以，它就像一塊石頭那樣久地鎖閉在這裏，但那飢餓猶如滴水，漸漸在身體裏挖出了深深的孔洞。

四周卻唯有虛空和不時吹進的風，而其他的一切，都在黑暗中。

餓嗎？還是不餓？

活着？或是已經死去？

若是一個寓言，倒讓我想起某個故事，一位老和尚將自己平時精心照顧的蘭花，託付給小徒弟。「這是師傅平日最珍惜的花兒啊。」這種想法，讓小徒弟膽戰心驚，無比擔心地這也看，那也看，但最終卻還是失手打落了花盆，讓那些芬芳嬌嫩的枝葉和花朵，都折斷了。

小徒弟不知道該如何向師傅交代，在惴惴中，難以面對一點一點，毫不容讓的時間到來。

師傅卻說：如果我為了這件事而生氣，豈不是太過荒唐了？

「我養這盆花是為了讓自己學會它的清雅平和，我不是為了讓自己生氣，才精心照顧它的？」

但這隻蛇，沒有了擬人，也沒有了比喻。一切就猶如彼此距離積近的兩條平行綫，故事是故事，而關着自己的竹簍，仍是竹簍。它於是還在如此靜靜看着時間流逝，無論它是人，還是一隻普通的蛇，都是如此。

命運和飢餓一樣，無從抵擋。

但到了深夜，卻來了不速之客。

一隻老鼠靈活地躲過追捕，巧妙地翻到這裏，它看到了房間裏唯有一隻竹簍，於是就要看看裏面是什麽。

竹簍的竹篾無法抵擋老鼠的利齒，很快就在那原本毫無破綻的簍壁上咬出一個洞，剛剛好，讓這隻老鼠掉了下去。

於是飢餓的蛇，吃了這打洞的老鼠，獲得了力氣，又從老鼠咬破的洞裏鑽了出來。

一隻蛇。

如果用了擬人，它會手舞足蹈嗎？

答案是不會，因為它沒有手，也沒有腳。

但它會開心嗎？

也許，如果它懂得命運曾經如何把它比如絶境，又如何給出了意想不到的結局，它應該開心。

但這是擬人的蛇的故事，而我——

無法確定，它究竟是不是你所說的那隻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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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故事原型來自印度古代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