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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沉默的男人

能沉默的人並不多,而能在兩人相晤對坐,卻又始終不發一言,則難之又難。

梁實秋先生在《沉默》一文中,便記述過他一位沉默寡言的朋友,偶然來訪。

二人默對,不交一語,壁上的時鐘的答的答的聲音特別響。我忍耐不住,打開一聽香煙遞過去,他便一枝接一枝的抽了起來,巴答巴答之聲可聞。我獻上一杯茶,他便一口一口的翕呷,左右顧盼,意態蕭然。等到茶盡三碗,煙罄半聽,主人並未欠伸,客人興起告辭,自始至終沒有一句話

我們不必將沉默,聯繫到六朝的風度。因為六朝的花早已落了,那些或放縱曠蕩,或神情瀟灑,或至死不悔,或傷心獨見的人,也不在了。我們所能見到的,無非是留在書本中的剩山殘水,可以追想仿彿,卻終究猶如一份時間的贋品。

我倒想起《土拔鼠之日》,那個從失落,到癲狂,又進入絶望的男主,是怎麽從一個神經兮兮的編劇故事里掙脫,進入到兩人攜手而去的結局。當男主彷佛獲得神賜本領的時候,所需要的正是主動對話,從而可以瞭解每個人,來對症下藥。他在故事中,唯一的失敗來自對女主的愛,他一巴掌一巴掌地將我們逗笑,卻讓人無法不同情,又難過。

他自然算不上什麽好人,他渾身毛病,從開始就與一切人鬧彆扭。正如第一次輪迴前,他不穿外套,就那麽穿着一件襯衫哆哆嗦嗦地與封路警察對話,很可憐,很無助,卻也有着不變的可恨表情。那個總是和他不對付的攝影師,在後面的故事里,也讓我們看見了他的挫折和失敗,但在此時,男主儘管擁有更高的地位,卻無力反駁。或者說,當那個人譏笑他的時候,背後的每個人,都明白那是真實的判斷。夾雜了個人好惡的真實判斷。

有人真地聽他說過什麽嗎?還是他曾經真地如實表達過自己嗎?

所有的對話,仿彿都在怒火和譏嘲中,拋出一隻漂流瓶,裏面是深藏的求救訊息。

但為什麽我們要去搭救你呢?

最開始的觀看,讓我們和那位討厭的攝影師,一起嘲笑着這個失意迷茫的男人,他表露出那些刻意鬧彆扭的態度和語言,除了讓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地,於事無補。

我不想重複任何寓意的解讀,因為這部電影的最終成品,早已偏離了最開始的那些哲學氣息。可我也不想,把這篇文字化作什麽電影解讀,正如你所見,題目和正文,都不是為了這部電影。

我只是在想,那些在生命的中途,忽然發現自己也遭遇了同樣困境的男人們。是不是被命中了村上春樹所擬就的題目:沒有女人的男人們(女のいない男たち)。

那些關於失去的七個故事,總是那麽堵塞着心的天空,讓我們仿彿置身於巴拿馬雨林,無論怎樣穿行,頭頂總是密佈着緑色的枝葉,而身體也總是濕漉漉,連一點點可以溫暖自己的篝火,都無法點起。

村上春樹在自己所寫前言中如此說:

感謝在過往人生中有幸遇上的許多靜謐的翠柳、綿軟的貓們和美麗的女性。如果沒有那種溫存那種鼓勵,我基本不可能寫出這樣一本書。

這是和書中氣氛完全不同的感受,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作者無法在困於某種情緒的時候,還能將這種情緒準確寫出。

芥川龍之介的《地獄變》曾經刻畫過一個淒厲絶望的故事。所求和所求之間,到底哪一個才是我們自己呢?那位一手造就這悲劇的惡人,竟在那離奇的故事和人物里,被我們遺忘了。因為這篇小說所要傳達的並不是控訴。或者說,一切控訴,面對我們內心的妄想,都意味着一種荒悖。

那麽關於失去的故事,這些男人們只能採取無動於衷的態度保衛自己,也就可以理解了。

其實我們聽人講故事的時候,雖然總是渴望一些甜蜜的結局,但在一個全是悲傷的聲調里,我們卻會漸漸失掉了自己的控制,也卸下所有防衛。這已不是什麽保護,而是一種袒露,是模仿,是再一次受到相同傷害後,卻感到的一種釋然。

這是關於沉默的另一種解讀,它來自於那些世間真實的悲傷,而不是可以大聲呼喊的宣言。更不是故作風雅,有些高而下之,飄飄然的態度。人生的真實苦難,並不是在於大小,一粒微塵落入眼中,所帶來的困擾和痛楚,從不比那些刀砍斧斫更輕。可這種感受,雖然真實,卻又無法告訴某個人,因為那樣只會讓這種真實被扭曲,從而陷入到那種無比痛苦,卻只能如一個小醜那樣,碰巧因為真正的痛楚,大聲呼救,卻只能得到圍觀者熱烈的掌聲和最快樂的笑。

所以,沉默並不是什麽修行,更不能換來什麽。正如受苦不是覺悟的前提,更不是什麽成功的資本。我們不說,只是因為這種不說,可以讓我們得到片刻的寧靜,而不是讓淚和呻吟,為那些痛苦,再增添上一些痕跡。

Sittin' in silence on my own 獨自安靜的坐在這里
Wait 'til everybody's gone 等待著其他人全部離場
And only I can see what it means to be 但只有我看得出這意味著什么

我們每個人都有難過的時候,只是時間並不能真地尋回,所以我們只能讓自己的身軀,去適應一切的波折。邊受傷,邊開始得到安慰——安慰來自於誰,或許並不重要。但就像村上所說,「靜謐的翠柳、綿軟的貓們和美麗的女性」有着讓人靜下來,體會到美好的力量。可最重要的事情,或許又是這樣:

關了酒吧以后我就只和自己真正想要交談的人說話。

沉默不正是如此。

當你走入一片叢林,如此陌生,你卻是一個對危險毫無所知的少年,只知道那一切未知,有着無窮盡的想象,卻不能得出任何一種可靠的答案。待得久了,你遍體鱗傷,沒有死掉,僥倖活着,於是你明白了這片叢林,到底擁有什麽,你又可以獲得什麽。你活下去了,很好,你知道什麽是好,有幫助,什麽是壞,能致命……但你與叢林有着一種微妙的距離,因為你不能保證,自己永遠那麽幸運——是的,即使你已是個能手,你依然無法確定,自己一定能在這片叢林中活下來。

當你有一天醒來,仍是熟悉的場景,你卻有了一種不同于往日的心情。

一場暴雨帶來了泥石流,卷瀉着泥土沙石和折倒樹木,潮涌一般衝過。你活下來了,但那些曾經如此強大的,卻消失了。你擁有了一片從來都看不見的乾淨天空,那麽開闊,簡直是這總是無盡覆蓋的叢林,所不該擁有的。

你沿着那條河流,向着遠方而去。

失去的,或許不能讓你得到什麽,但在生命的某一刻,你獲得了一種能力。

沉默成為你的語言,而非是一種聲音禁閉。

你將用這種語言,去往一個異國,那裏所有人的都會與你對話,只用沉默,說着你能理解,而也可以被理解的一切過去。或許也有未來,誰知道呢?希望原本就是一種或許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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