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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的天真

看見打人,特別是打人雙方相較懸殊,被打的是無辜的孩子,或是力氣弱的女人,則很讓人忍得住心頭怒火。正如張愛玲所說,看到這種事情,往往就「氣塞胸膛,打一下,就覺得我的心收縮一下」。但這種正義感,終究是改變不了旁觀者正義的無力。敢於當街施展其不正義手段,而又對自己恃強凌弱,欺壓無辜行為,得意洋洋的,往往不在乎對某個一樣弱小的旁觀正義者,施加同樣的暴力。

所以,張愛玲的想法,讓人同情,卻也好笑。

她強烈希望自己去當官,或是成為官的姨太太,從而可以上去給那個施暴者幾記耳光。

這種想法,前者來自現實,後者則來自小說——而小說一樣反映着現實。

在一個主張弱肉強食,慣於欺壓弱小,毫無正義感的社會里,一樣存在着正義感。即使它只能訴諸於幻想,而不是當場打抱不平。因為那些敢於這樣做的義士,往往沒有什麽好下場。上一個很有名氣的,大概是在1112年,一個喚作王進的禁軍教頭,狠狠領教了一下當初街頭欺人,如今做官欺人的高太尉之手段。

當然,他還是比林沖聰明得多,明白這不是靠着對錯可以分辨的事情,捲鋪蓋帶着老娘一路西去,還收了個九紋龍當徒弟。

事實上,就連黑社會也不認為倚強凌弱是一件對的事情。在這價值觀念被扭曲的亞社會中,同樣存在着一種遊民文化下的道德觀念。在現在還能見到的一些殘留文件里,其中一條便是,如有恃强欺弱,要死在万刀之下。

自然,這只是一種理想,而非那逐漸腐化墮落的現實。但這種強弱之間的公平觀念,卻并沒有完全消散。而這種遠古的痕跡,正是每個人內心,無需更多教訓便可以滋生的感受。

真正的價值,並不會遠離人的社會,而這也正是人之所以成為人的條件。

當這些價值被扭曲,甚至轉化為一種完全不對頭的「正義」,則人的社會,也將墮落為非人。

這也正是為什麽《水滸傳》的開頭要從高太尉發跡說起,而第一樁大事,又是王進主持正義卻受屈的原因之一。

水滸英雄是放走的群魔。

但群魔之所以亂世,卻不是因為魔的本來能力,足夠打破約束。而是,我們自己,將那好好的封鎖,徹底銷毀,原文的楔子中,便是如此描寫了所謂誤放妖魔的大尉嘴臉

你等不開與我看,回到朝廷,先奏你們眾道土阻當宣詔,違別圣旨,不令我見天師的罪犯;后奏你等私設此殿,假稱鎖鎮魔王,煽惑軍民百姓。把你都追了度牒,刺配遠惡軍州受苦。

呵呵,果然好威風,好手段,可惜這樣的人物,後來卻沒了蹤跡。

事實上,張愛玲當年所有的想法并沒有錯誤,只是很可惜,無論是做官,還是做姨太太,都改變不了那些想法的。反而是時間會讓惡人,最終成為一條可憐蟲。當作惡者習慣了作惡,他也就很難再回到正常的世界之中,無論他的未來如何,是殺人放火金腰帶,還是成了老了的惡人,而遭受老了的痛苦,雖是未知。可我想,活在地獄裏的人,其實並不能夠感受到地獄的惡,而只會在那無形的火焰,舔舐到自己時,纔會發出恐怖的叫聲。

是的,欺負人的人,並不會比那弱小者,更有勇氣。正如那些對下冷面嚴霜的高貴者,總是不敢讓自己的紅屁股,衝着自己的主人。

寫郭沫若的回憶文字,多得很,滄海桑田幾度後,更是如此。我見過的,唯有余英時先生所寫,最為透骨,也最為公平。而在余先生文字中,回憶到的一個細節,更讓人難以忘記。

風雨漸消後,一群知識人去往異國,也算是春來的一種反映。

既然大家都經歷過同樣的事情,難免就會拿着個作話題。於是一群人邊說到了另一個明星兒,是如何被冤枉受苦。這時一人從旁邊說了句冷言語,當初,他在××冤枉其別人,可是很賣力的……

一句話說散了一群人,本來的感嘆,再無人願意繼續。

這樣的事就記録在過去,而如今再翻看那些活生生的史料,早已不是簡單的好人壞人兩分。

歷史不是童話,一切自有因果。

我不認為——自然張愛玲也不會認為——她的幻想是一種可行的對策。但我喜歡她的想法。因為我們有着一份共通的情緒和感受。

卑微如塵,但塵土卻不會消失。

「偶尔天真一下还不要紧,那样有系统地天真下去,到底不大好。」(張愛玲《打人》)

這樣說是對的。但人總有天真的時候,而且也並不曉得,這種天真到底是不是在系統地下去。

我不怕人們天真,只怕惡人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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