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

■ 壹

虛空中懸浮着什麽，但無盡的黑暗太廣了，並不能察覺到什麽存在，什麽又在變化。

「很累啊。」

是誰，是誰？在那裏悄悄嘆息，似乎無聲，卻聽得如此清楚。

「因為很累。」

我努力想那深處張望，卻只有黑暗。

用力望得眼睛都要掉下來，似乎也只是看到幾個光點閃浮。可這又可能是眼睛疲勞后的幻覺，因為眨眨眼后，我就又只能看到無邊的黑暗。

我大聲喊：「你是誰——」

聲音像是水流濺起的漣漪，一點點擴散而去，卻始終不見相碰的回響。

「誰，誰？」這個聲音漸漸在宇宙中迴蕩，彷佛是我自己問着自己。從很久很久的過去，我想了一些事情，便有了這裏。這裏沒有邊際，除了我，大概也有別人，可終究是看不到，也尋不見的。聲音是我的，但說出了之後，卻再不受我控制。

記得是一顆流星划落天空，然後便是最美麗的霓虹，仿彿極光一樣在天上流動。

我在那一刻，忽然擁有了這個世界。

但這個世界，並不屬於我，因為那裏是我不喜歡的黑暗。

若是屬於我的，我應該不會創造這樣一個世界吧。

「也許就毀滅吧。」

不知怎麽，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有一點不捨，但這一切已然開始。

在黑暗之中，在黑暗邊緣，到處都綻裂開光的縫隙，一切彷佛顛倒，又像是顛倒了一切，而這力量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何時停止。

我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這片黑暗的世界只剩下了我，而我就在這裏向你報告，那過去的事。

■貳

一個世界消失了，或許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消失了。

這個世界開始了，或者，并沒有開始，也沒有我以為的結束。

我並不認為自己無所不能，但我也許真地毀滅了一個世界。

每個人最開始的時候，都無能為力。我們發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於是便有了各種情緒和慾望。

所以，我仍然在另一個世界，卻又不能告訴你，這究竟是不是真的。

有金錢的人，可以擁有一些什麽。

有力量的人，可以擁有一些什麽。

有美麗的人，可以擁有一些什麽。

……

但你卻一無所有。

這正如一種力量，因為你一無所有，便可以摧毀所有的擁有。

正如設想那樣，並不是擁有這個世界的人，可以保留這個世界。

是否存在，取決於那些毫無擁有的人。

眼睛睜開的時候，那些擁有一切的人，纔會得到一切。

而是否打開眼簾，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也許你無止境地追問，卻只能聽到——

「很累啊。」

世界就沒有開始，也可能世界已經毀滅。

■叁

人們開始的時候，並不知道，要到「三」就結束。

可一和二已經過去了，無論是哪一位造世主，都覺得需要休息。

無論後來的人如何不情願，但這些人，只能接受那匆匆忙忙，批量製造的命運。

我們能怎樣看待這一切呢？正如第二部里，我們曾說過的那樣，一切都已毀滅，只剩我一人。

我不知道如何回憶，也不知道如何記録，但一本書是被寫下來了，可能讀懂的人卻還沒有來。

卡爾維諾的國家，一個接着一個，正如寒冬夜行人的故事，你不要想知道比作者所知更多的事。

我所描繪的一切，並非來自於我。

當我說出的時候，就已明白那說出的一切，來自神秘的宇宙。

因此，若是能夠存留下來，就一定會在石板上失去「我」的名字。但這一切或許並不重要，正如這個第一部開始又毀滅的世界。你能想象到那裏會有什麽？也許和我們的地球一樣，也有和我們一樣的男女老少，也一樣又悲喜聚散。在這無窮盡的時間之中，到底有什麽會發生。

我想，你一定不想知道。

我覺得不想知道的你，會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