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心中

一年三百六十日，能夠快樂的不多，而人類呢？水火刀兵瘟疫，又有多少時間是太平時呢？古人說：亂世人不如太平犬。這是極為悲痛的話。

如今全球正在流行疾病，就像當年的結核病一樣。日劇里開創的車禍絶症模式，選擇白血病，或是歐美劇里的艾滋病，現在都已慢慢有了治療方法。結核病也不再那麽可怕。但疾病總是會存在的，沒了這種，就是那種。

我倒是沒有什麽多餘的感慨，也不覺得，我們這個時代，就得了更多的恩寵，或是有了更多的懲罰。

疾病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事情，正如有生，便有死。

想通了，也就沒什麽畏懼。死亡自然更為可怕，沒人可以輕鬆坦然面對，也不是身旁有人大喊幾聲：加油，就可以克服恐懼。總要有些忐忑，有些退縮，事到臨頭，或許才能牙一咬眼一瞪，慢慢地跟隨時間走過去。

這一點很容易理解，只是這個過程，卻不是那麽容易挺過。

在這種時候，若能有什麽人，可以溫柔地對待你，就會讓人難以忘懷。

有人製作了一個圖表在網上流傳，排在最深的孤獨症狀是一個人去做手術。

但這個世界上這麽多人，一個人做手術，雖然罕見，但恐怕也不是少數。

哼哼唧唧喊着要死的日本作家，可以成為一種靜美決絶的偶像，也有相同國度的作者，帶着憂愁，卻也不乏暖人的溫度。我還沒有膽量去看看前者，卻與後者感到很相投，放下來的時候，也不會慢慢忘記，什麽時候心頭一動，就可以從書架上抽出他的書，隨手翻上幾頁，便可以讀完幾百字的短文。

與他的小說比，自然不是很多人聽過讀過他的散文。我也是。只是後來買了他的文集，才慢慢看了他的散文，然後就也說不上喜歡，還是有什麽讀到感受。但也讀了下來，然後覺得很舒服。

就像吃一碗飯，喝一碗湯，並非什麽精彩至極的大廚之作，也說不上有太多驚艶的味道，可喝下肚，卻格外安穩踏實。

我讀他的散文，就是如此。

正如一碗粥。原本米是米，水是水，可用上了火的溫度，加上時間的自然等待，還有一個人默默堅持下去的攪動，漸漸就有了一碗似融非融，卻又在濃稠湯水里顆粒分明的好粥。

我得了這份滋養，只有格外的喜歡，卻又不是只對這位作者。

恰恰相反，在我生命里遇到的好文字，總是讓我將所有的喜歡，散發到身邊的世界里。

一碗粥讓人心情舒坦，臉上便會帶上平靜的笑意。我想，無論是別人看到了我，還是我看到了別人，大家都會感到開心。

我們的世界固然不是完美，更不會讓人時時開心，事實上，我相信大部分人的生活，也許總是無趣，乃至感到一種狹仄的逼迫……但是——

我不想說什麽安慰的空話，因為我試過，確實沒用。

但是——

這個世界真地算不上太糟，我們也不是過着比前人後人都更糟的生活。

藤澤周平一個人去做手術，大手術，且還要做三次，「一次次坐在死神身邊的椅子上」，母親年紀大了，還是趕來，卻也沒有體力做好什麽照顧。

但在這種窘迫無助的日子，一些素不相識的常良寮的護士，卻給了他非常大的激勵。

而她們不過是在做着每天都做的事。「那是一群技術精良、行動敏捷的護士。她們性情開朗，常開玩笑，但又有一手扎實的技術，看到她們充滿自信的動作，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身體託付給她們」。

他對這些護士的名字，一一都記住了，而且「常常唸叨、想起她們，因為難忘，她們的面影始終鮮明。」

所以，我不會說你該站起來，衝啊，別當膽小鬼之類的話。我只是想，一個人要開始走，並且決定走下去，就不再停下，肯定是有理由的。這個理由藏在一個人的心中，每個人都有，若是還沒出現，並不是它們不存在，只是因為時間的潮水還沒有將這些珍貴的貝殻，衝上沙灘，讓我們發現。

還是那句話，生活不會特別針對某個人，一切的出現，會和它消失一樣，都那麽突然。

全世界範圍的疫病，終究會消失。

我們每個人喝下一碗粥，然後滿足地望着世界的時候，總會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