徙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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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就是做真心喜歡做的事而感到幸福

文字迷情

螢幕前一點佝僂的影子,五十年代的老歌猶自歡唱,燠熱的空氣悶頭悶腦地使著性子,霧嵐滿布的山頭黑壓壓的趴著一片陰鬱廣漠的雲翼。

螢幕前一點佝僂的影子,五十年代的老歌猶自歡唱,燠熱的空氣悶頭悶腦地使著性子,霧嵐滿布的山頭黑壓壓的趴著一片陰鬱廣漠的雲翼。也許,大雨即將又至。

寫手轉身把音樂換了,「愛情白皮書」幽幽的琴聲緩緩流繞。他拾起枕邊書,隨便翻了幾頁,書中跳出一首詩,它是這麼寫的:

「少年子弟江湖老,紅顏少女鬢邊霜。」

他試對了下聯:

「老樹盤根歲月養,雲花朝開半日長。」

掩卷輕歎,忽而對眼前的那些飄浮的文塊字碼感到一種受到魅惑的隱懹。

昨夜與「文字」一夕深談,不覺月湧中天,日曬東牆。思維深處,纏枝錯節,隱隱含含。他忽而看不分明筆下那些字碼層疊的宮牆,是插雲入山的神殿雕樑,抑或是風塵滿霜的老城荒涼。

「文字」說,我一向是「靈感」堆砌而起的華麗的血汗,一字,一風光。然而,你僅僅是個拼湊情緒的黑手,沒來由地種字成愁,有什麼資格擁有我?「文字」喃喃,卻彷彿叫囂似地又說,「靈感」才是我的主人,你不過是個盛接的容器,沒有生命的創意罷了。

寫手汗顏,遂無言以對。

這些年來,寫手藉「文字」搓揉、臨摹而出的栩栩章節,一如桿麵棍下隨意變幻形狀厚薄的麵衣,或食材,或畫筆,或言語,信手拈來,像組合拼圖般,從其中一個角落起步,到最後一塊圖卡落下。也許零碎成形的畫面不那麼盡善盡美,然而,由字成篇,篇成章,骨架,血肉,「文字」就這麼活了。

「文字」每次出現長得都不一樣,可以是嬝娜動人,也可以是粗獷豪爽。寫手從來沒有真的看見過「靈感」。「靈感」過分𤅜渺,一向形蹤成迷,偶或驚鴻一瞥,如神龍,如松濤,如暗香隱約,又如夢幻泡影。

「文字」冷笑,俊臉上一抹殘紅,彷彿冬日裡的童顏,天真,又帶點全知般的狡黠,有時是她,有時又是他或它。寫手又怕又愛。「文字」逐步迫近,像長者安撫幼兒或狡童需索孔急那般,即慈藹又殘忍——她食指一勾,妙目一閃;他舒胸展背,嘬唇賣乖;它狂放不羈,深不可測——寫手看著陰陽合體的「文字」,竟望而生怯。

收起你的葬花情結吧,「文字」說,花開了就是要謝,謝了你又不忍它隨風飄零無所依歸,即便親手葬了,還賺了個惆悵難解。這麼不乾脆,到底為何?

寫手待欲辯解,「靈感」卻殺他一個始料未及,一轉眼一個驚為天人,措手難防。寫手急急伸手一探,只抓了一把空。

「文字」笑了,浮華奪目,虛與委蛇,像描景繪物的畫工,專注而警覺地展示自己。在眾目環伺的鋒芒下——每個「文字」的注視中——寫手切願轉身隱去,把那思之有形、言之無意的一切都無條件的赤裸裸的交出去。然而在放任成災的程序啟動之前,「文字」格局丕變,執筆之手已不啻叛逃,忠於敵營,且彷徨無依。

寫手振筆行文處,不禁竊喜。雖漸行漸寂闃,但霽月晴雲,胸懷灑落,即便甘心為一滴旖旎沾塵惹垢,一往情迷,甚至沉吟無計,然而那面目百變的傲嬌「文字」已不疑有他徐徐入甕,或煙視媚行,或目中無人,或招搖過市;她或他或它,在「靈感」撒下的晶瑩的網中,怎能不歡天喜地的翻躍彈動,像離水長翅的魚。

寫手再看一眼渾然不覺的「文字」,長吁短歎的放下了筆,心中安然且狂喜無著,帶著滿眼疲倦的笑,在笑裡貪著一點憂,宛如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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