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鴻璽
黃鴻璽

練拳多年,身體逐漸敏銳,對天地萬物產生好感,喜歡觀察人,漸而親近文字。雖不曾在筆下耕耘,但不可一日遠離書,人生軌跡混亂,跑到北京經營客棧,一走十年,天地之間見自己。尚未不惑,整天胡思亂想,工作之餘,紀錄下生活種種,給下一個十年後的自己。

Epiphany

10月31日清晨4:49分起床,我坐在馬桶上回思整個案發流程:

畫面開始於下午或傍晚,走在高雄市的六合路與仁愛街巷弄,路上無車,少數機車穿嘯而過。一名看似中年落魄男子從後方擦身而過,我感受到非常輕微的碰撞,直覺他是賊,順手擒抓他後領,使勁往斜後方拽,同時奪位他兩腳之間,壓制在地。賊人丟出皮夾,我說還有,他繼續丟出錢包若干,顯然在我之前已經犯案多次得手。

他的眼神變得像年老垂已的老僧一般,目光低垂,保持在自身半米之內,低頭垂簾,蝦身縮骨。我心一狠,大領小袖抓攏,壓著他走入一老式家庭雜貨店,店內全是熟人,我告知抓到一賊人,請他們報警。

店家正在吃飯,一家人坐在店裡各個角落,店內深處有一舊式老餐桌,不中不西,深色木頭材質,樣式紮實,一看就是用了很久也不會損壞,但是隨時可以丟棄的傢俱。桌上菜色普通,已無香氣,飯菜湯羹皆是烹調後即放在桌上,誰有空誰吃,典型店家生活型態。

我壓制犯人進入時,還有人在吃飯,家常菜色,店家讓賊人坐角落,盛了一碗冷飯給他,叫他吃。他不吃飯,準備奪門而出。我鐵了心要送他進去蹲,站在唯一的門口,右手反持原子筆,左手空掌。他向我衝來,目光出現殺機,我看準時間,不閃不避,貼身上滑,右手滾近他小腿肚之後手腕反轉,筆心插入小腿肌肉,他的反射神經驅使他向後跳,筆桿還在我手上,沒有進入深層肌肉,皮肉小傷,無關痛癢。他第一次開口:「不給人活路嗎?」我瞪著他搖頭。

畫面轉到我幼時住過的房間,依然只有一個出口,光線微弱,日落之後第一個黑暗期,我左手拿手電筒,右手依然反持原子筆,他繼續奪門而出,手電筒失效,只有非常微弱的燈光,我繼續貼手阻擋,左手不斷打輪,右手筆桿聽時機上身,卻遲遲找不到空隙,我心裡開始懼怕,這傢伙原來是會的,聽勁比我好太多,按理說這種修為不應該當賊人,更不用跟我囉嗦,我騎虎難下,只能繼續抓拿他,靠對手衣著造成的不對等戰況,搶把抓他衣襟後領等位置。對方最後放棄逃走,雙手垂下,決定留下。

我再次回到雜貨店,商店已經從臺灣巷弄變成北京胡同,依然是那一家人,商店變大許多,空間多出許多窗戶,黑暗角落變成光芒照射的面積,餐桌不見了,改吃外送,誰餓誰點餐,一人一吃,不再有冷飯冷菜放桌上。

中年賊人累了,想睡一覺,我大聲斥之,壓靠在身,詢問店家報警了沒。他們說還在考慮給哪一個警察立功,最近治安良好,已經許久沒有業績,這是一個可賣的人情,他們得利用。我心裡急躁,催促報警,他們依然吵鬧不已,爭執到底給誰功勞比較好。我心裡嘆息,覺得自己是否百忙一場。

場景再次轉變,回到客棧。時間已經進入寒冬,我們身上的衣著變成厚重的棉襖羽絨,我依然壓制著這個賊人,要進入客棧內,尹阿姨回來了,在門口問我為什麼不先去脱大衣?入屋不脫大衣,再出門會著涼的,我趕緊帶這個賊人去放置外套的小房間,把身上厚重的大衣脫掉,他也脫掉一身的軍大衣,我仔細一看,原來他不是中年男子,是一個尚未能明顯辨別是少男還是少女的瘦弱青少年。我對這個賊人的變化感到百思不解,但他持續要求要睡覺,阿姨在旁邊看了,帶領他或她找房間睡覺去。

睡到半夜,我聽到哭聲,前往查看,是她哭泣,但並無逃走之意,我問他到底是男是女,他把下身給我看,是男也是女,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說身是陰陽人,但是心是女。我看了她一眼,告訴她,那你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孩,從此之後不要再懷疑。

屋外下了一夜大雨,季節又變成夏天,氣候又變成海島型,我知道又回到高雄了。天不亮,賊人/女孩就起床,問我可不可以去掃地,他要在雜貨店一家人起床之前,把庭院掃完,把室內撣灰,飯菜做好。

我看著她,聞到屋外下了一夜春雨的潮濕雨露,混合著青草長出來的味道,覺得一切皆是幻影。

隨即清醒,眼睛張開,看著牆上的時鐘:4:49分

我又做了一個夢。

6:03,寫下此次夢的紀錄。

原文發表於 2020/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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