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摇滚的莫斯科医生 03

莫斯科的夜晚，哪里也去不了，大伙儿便聚在我房里消磨时间。一时间，法国人、美国人、西班牙人、中东人、波多黎哥人，个个鸡同鸭讲，幸好有扑克牌，以及不知谁带去的李小龙影片，才化解了语言障碍。

来看病的，个个很有钱，但谁的排场都及不上中东人。这中东老头六十多岁，穿着传统白色长袍。他只是来割一个小小的白内障，却拖儿带女带着一家大小，一口气租下十间公寓，请一个一天五百美金的私人翻译员。他甚至带了自己的厨子，每次经过他房间，总听到里面发出“哔哔啵啵”汤水沸腾声，浓浓的香料味道四溢。

我很快跟大家混熟，天天从一楼串门子串到七楼，日子过得很热闹。中东老头很好奇，差遣翻译员跟着我，听到我说了什么笑话，就回去翻译给他听。他很想知道：为何有我在的地方，常有笑声传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我喜欢交朋友。看医生，口袋里一定有烟有糖。香烟是跟导游买的，糖果则是我从马来西亚带去的渔夫牌喉糖，不贵重，但对医生护士而言，却是高级货。莫斯科经济不开放，所有东西在当地制造，没有精致品，所以我很受欢迎。

跟我最要好的，是医院里的按摩师。按摩院设在宿舍大楼，一次只要五美金，他常叫我去按摩，说刚买了新的按摩床，是最先进的模型，我闲着没事，就去了。他是个拳击手，参加过奥运，年纪跟我相仿，但身形比我高大结实很多，力气又大，按摩时，一手就将我整支脚提起来，吓我一大跳。

几次下来，我们成了朋友。其实我们没办法聊天，他不懂英语，不管我说什么一律答good (好) 和yes (是)，大部分时间我们只能比手划脚。但我们很投缘。我常在房里煮好马来西亚带去的即食面，邀他来吃。吃完，我表演功夫给他看，他又表演拳击给我看。兴致来了，他想切磋一下，我看他身材那么魁梧，比划着说：“点到即止就好，不要伤到彼此。”

我到哪里都能交朋友。

医院的餐厅几乎是天天去的，也跟侍应混熟了。一天，经理走过来，用蹩脚的英语说：“先生，有美金吗？”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又说：“我今天给你们好价钱，一美金换十四卢布。”满脸笑意的。

懂了，他是要跟我换美金。

莫斯科有许多黑市美金兑换商，一条街走过去，总有路人鬼鬼祟祟靠过来搭讪，说服游客换钱。当地负责人告诫过，那是犯法的。合法的兑换商医院里有一个，但兑换率没有波动过，一美金换四卢布，天天如是。

餐厅经理开出近四倍的好价，实在吸引人。我本来带着一千两百美金当零用，但医疗团包吃包住，还没花过。我掏出两百美金给经理，他又堆起笑脸，说很快会拿钱给我。

接下来两天，经理消失了。我天天到餐厅去等，他也没上班。

等到第三天，经理才出现，手上拿着厚厚一叠钱，说前两天政府人员来突击检查，他逃难去了！

那叠卢布，后来我在牌桌上，又以一美金六卢布，换给其他外国病患。这些人平常仗着视力比我好，偷偷出老千换牌。我也不傻，赚回他们的美金，算是扯平。离开莫斯科前，我的口袋已有一千八百美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