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國輝
譚國輝

藍天白雲黃太陽 http://www.kohwaiyoung.com

行动党潇洒走一回 03

阿杨很小就要出来工作挣钱。

出生后,他广州来的祖母认为这孩子不能与父母同住,把他送到太平大姨家寄养。加上大姨自己的孩子,一屋子十几个小孩,生活很拮据。他在上小学的年纪,已经要帮阿姨卖椰浆饭、到街上替人擦鞋子,挣零用钱。

十二岁那年,他搬到柔佛巴株巴辖与父母及四个弟妹同住。父亲是跟着祖母从广州来的。抵达马来亚后,在警局里的CID部门当照相师傅,工作是到罪案和意外现场拍照,作为呈堂证供。提起父亲,阿杨是很自豪的:“父亲薪水很少,但他很清廉,坚持不受贿。我们住的是警察宿舍,家属可以到宿舍附设的小超市,用特惠价买到日常用品,但大多时候,还是赊账的多。” 母亲接了衣服回来洗,多半是前囚犯的,个个孩子都帮忙。洗好的衣服,再由他这个大哥送回给人家。

中五考完,他做过电子厂(还因为学历太高,以致必须隐瞒管工学历才得到那份工作) 、跟过客货车推销瓶装饮料、帮人打过字,还在巴生码头当过泥沙技工,负责记录和监督倒沙的卡车。直到公司要把他调到民都鲁,他才决定去马来西亚艺术学院深造。

他进去学院时,我已经离开了。他选修商业美术,存了三千块,以为至少能撑一年,没想到学费和材料费贵得惊人,才三个月,钱就哗啦哗啦花完了。

那些钱,是他课余时做各种兼职,省吃俭用,一分一毫存起来的。

上完早课,他到金河广场一间公司做四小时设计,然后再骑摩托赶到八打灵新区(New Town)的肯德基快餐厅,值一小时一块的班。偶尔也值七点后的夜班,工资比较高,一晚能有十六到十八块。这样每周六天。特定的周末,他到雪兰莪跑马场做侍应生,服务过许多皇室成员。通常工作到深夜一点,回家后才开始做功课,往往功课做完,天也亮了。洗刷一下,又去上课。年底长假,他就到 Emporium Holdings 集团为他们设计橱窗摆设。

这样奔波,功课竟还保持得很好。他第二个学期就拿到学校的半免奖学金,一直拿到最后一学期。熬完三年,刚毕业,母亲就癌症过世了。

直到他加入广告公司,他的经济能力才逐渐好转。金钱几乎决定了他整个前半生的命运,包括恋爱。

中五那年,他和好朋友同时喜欢上一个女生。“我自愿退出,因为他们两人的家境都比我好,而我当时唯一的财产,是一台二手脚踏车,还是中国制造的!最后,门当户对的两人就快快乐乐地结婚去了。”

那些苦日子把他练成了一个苦干实干的人。他常说:“钱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到今天还是很节省,对钱财的概念,要比别人更加谨慎、更会盘算。我很清楚,钱对他有多重要,所以欠他钱我也很不好意思,于是拿了几本珍藏的设计参考书来抵。这事让我后悔很久——因为每次他要用钱,就把漂亮的内页割下,裱起来拿去中央市场卖。一本一千多块的进口书就这样废了,我又气又心痛。

现在,我得独自到欧洲找出路,不能再耽误他了。我觉得他应该去找份正经差事。

他倒答得爽快:“不用拆伙,我们一起去!”

“你跟着我干嘛,我可能要去采苹果的。”

“采苹果很好啊!”他想都不想。

“你别想我帮你出飞机票,我自身难保。”我很了解他。他把钱看得很重,这么说他准知难而退。

“我把车子卖掉就有钱了。” 这个人,竟铁了心要跟着我。

阿杨开始收集出国和搞签证的资料,他很擅长做这些事。我想好了,出发前一天,跟太太说一声就走。整个过程我和阿杨偷偷商议,像两个要私奔的人。太太留意到我经常躲到一旁压低声量说话,一度以为我有外遇。

我们计划好十一月出发。

那年七月,行动党突然答应给我卖报的代理权。

这张去英国的机票,终究没买成。

行动党这个决定来得毫无征兆,但我还是在很短时间内就开工了。要知道,这事我早已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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