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國輝
譚國輝

藍天白雲黃太陽 http://www.kohwaiyoung.com

我们这班打工仔 01

我们只能改变自己的心态。学会转念,学会从三百六十度不同的角度看事情,便会轻松很多。

我这一生,打工生涯只有短短五年,过程却峰回路转。

初出社会,我十九岁,在 Sea park 广告公司做美术助理。那是广告创意部最低阶的职位,每个月九十块,六十块给母亲,自己留三十。我做了九个月便辞职了。原因有两个:第一,我是社会新鲜人,公司里谁都可以使唤我,做了几个月还在切纸、洗毛刷,什么都没学到。第二个原因比较荒谬。我视力不好,看人必须很靠近;与人开会,桌面的东西也得趴着看。有个女主管以为我是色狼,要偷窥她。我百口莫辩,索性辞职。

辞职后,我失业了一年,期间曾到家具厂当过苦力,也在铁厂待过,过程之前说过了。

离开铁厂,有人介绍我去15碑当设计师,薪水一百八十块,只需每天剪贴英文字母,拼出“BEST PRICE”“HARGA ISTIMEWA”等大减价的广告字眼。没东西学也就算了,我最受不了老板的耳膜轰炸。

每天下午,老板回到办公室,就去弄他的大音箱。按钮一转,强劲的摇滚歌曲火山爆发似的从大喇叭窜出,震耳欲聋的鼓声、响雷似的金属乐、沙哑的嘶吼,避无可避地流进办公室的每个隙缝,我天天坐在演唱会摇滚区,被震得要从椅子上跌下来。听了两个星期,我决定在被逼疯以前逃之夭夭。

我换到另一家广告公司,工资二百五十。老板阿丹包山包海,请我一个员工也是包山包海,我既是设计师、接线员,也是清洁工人。好消息是,我终于有机会设计,发挥所长。老板长袖善舞,接了很多大案子,客户包括Felda、化妆品ROC、百代唱片等。

百代当时是很大的唱片公司,全马各地开了一百多间唱片行。那是唱片业鼎盛期,工作应接不暇,从歌手的平面宣传广告、宣传单、包装纸袋、卡片,到莎丽花艾妮(Sharifah Aini)、艾妮达沙劳越(Anita Sarawak)、D.J.戴夫(D.J Dave)等红牌歌星的黑胶唱片设计,我都参与过。逢年过节,我还要到唱片行做橱窗摆设。百代后来开出八百块高薪要挖我去,但那时我太死心眼,觉得不该背叛老板,婉拒了。

1977年,巴生升格为市,老板接到庆祝晚会花车比赛的设计案子,又交给我做。但什么是花车我根本没看过,天马行空打了设计草图,对方竟也接受。老板很高兴,收了对方五、六万块,分给我一百,请我吃了一餐。

游行那天,我第一次看到花车,才发现人家的花车都是船啊城堡啊很厉害的造型,而且原来花车最重要是灯而不是花,夜晚出巡才会美。那天下着好大的雨,父母特地来了。我设计的那台花车得了安慰奖,父母很高兴。他们第一次为我骄傲。

不久,老板为了节省租金,把办公室搬回家,我天天去他家上班,工作内容顺理成章又包含了扫地抹地、买菜洗车。这些都还好,最要命的是老板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人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吵架就拳打脚踢、扯衣服拉头发。

我每次设计图画到一半,不是看到丈夫拿起门口的大花盆,一把砸到老婆车子的挡风镜子上,就是冲进房里,把老婆的名牌衣服一件件剪破,百忙中还唤我去帮忙。一听到救命,又得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去隔开两人,因此挨了不少拳头巴掌,最严重那次,是脚趾被刀划伤流血。我每天担忧着哪天这里会变成凶杀案现场,神经逼近崩溃边缘。

连他们四岁的女儿都欺负我。这小妞在暴力家庭中长大,没有一点小女孩该有的温柔矜持,对我经常不是一脚就是一拳,又侍宠生娇,常把彩色颜料弄得满地都是。我做了两年多,实在太过疲于奔命,决定不干。

这次去了一家生产制服的公司,专门印制t恤、运动外套等,薪水有四百五十,不过没东西学。机缘巧合下,我又回到Sea Park第一次打工的公司。

这时,我已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我坐上设计师的位子,薪水升到四百八十,跟同事也相处得很融洽。下班后,我又在家做前老板阿丹的案子。两份工加起来,薪水已接近一千块。我渡过了打工生涯中最快乐的三年。

我是在这时出车祸的。接着,住院、动手术,扰攘大半年后,才恢复上班。

待續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