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读的这本书，今天依然让我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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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整理印象笔记，看到一份读书摘记。是我十年前读的一本书，今天看来，还让我脊背骨发凉。

看几条摘录：

在中国，你要么有钱，要么听话。

诚实正直在中国总是要输给忠孝。

这些摘录来自一本美国人写的，指导美国人如何在中国做生意的“红宝书”——《十亿消费者》。

作者的本意是想向大家展示——而非分析阐述——“在中国经商是怎么回事”。却因为惊人的洞察力，和一针见血的坦陈，戳中了中国人的痛点。

作者苦口婆心，劝外商关注政府：中国的改革是通过一批有着相似想法的人达成的，他们在政治上相互庇护，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就会共同出手。

作者好言相劝，直击法律的羸弱地位：法律合同就算推敲得再仔细认真，如果政治上反对，它们也很容易就变得无效。

作者“看穿”新闻“本质”：“宣传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每一句话的作用都是为了防止其它想法的出现。”审查美学的进化，创造出柔滑的牢笼，体面的地狱。

我清晰地回想起当初阅读这本书的兴奋和激动。

每每读到一句“警世通言”，都会让我产生“写得真对”的共鸣。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日月”，“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这本书就像一副中国社会的画卷，说出了很多当前中国社会的问题，包括缺乏核心价值理念，缺乏安全感，商业活动中的灰色地带，政府对市场的非正常干预等等。

作者是华尔街日报驻中国前首席代表麦格雷戈，对中国有着令人惊奇的深刻了解，和丰富的经历、广泛的人脉。这本书写出了很多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故事，其视角和洞察力独特而深刻，既保持了华尔街日报记者的严谨、专业，又有着畅销书作者的阅读快感技巧。

书中涉及了众多中国上层实权人物，及其相关的商业秘闻。我非常好奇，作为一个外国人，是如何挖掘到那些惊人的细节的。

作者讲述了他采访这些故事的一个有趣技巧，“大多数人都害怕与外国人谈话，但我借助于我可爱的一岁女儿 Sally，把她作为开启访谈的敲门砖。中国人喜爱孩子，Sally有着秀兰邓波尔一样的金色卷发，当我把她放在落满灰尘的国营百货商店的柜台上，或是让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很容易就能吸引来数十个、有时甚至是上百个健谈的人与我交谈。”

2

作者的经历也堪称传奇。

越战那年，刚刚高中毕业的麦格雷戈，加入美国陆军，被派到越南战场。

在一次战斗巡逻时，随同探察炸弹的军犬，踩响了越南人埋的地雷。军犬毫发无伤，麦格雷戈却被地雷炸伤。那年，他被授予铜星和紫心勋章后复员。

在越南的经历引发了麦格雷戈对亚洲的兴趣。他想要当一名记者。

回国后，在明尼苏达大学获得新闻学学位。随后在洛杉矶一家地方报刊当了跑警察线的记者，报道了洛杉矶骚乱。

1985年，30岁的麦格雷戈和姐姐一同作为背包族，乘坐肮脏拥挤的火车和汽车，走遍了中国的城市和乡村。萌生了来中国当记者的念头。

旅行结束回到美国后，他开始学习中文。

两年后，他说服妻子，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带着两个旅行箱飞到台湾。

从没到过台湾的詹姆斯麦格雷戈，告诉妻子， 台湾“就像夏威夷”。在台湾的任务是先学习普通话，然后前往中国大陆。

在台湾，麦格雷戈经历了台湾新闻的黄金时代，以及随后到来的股市崩溃。

1990年，他终于再次踏上了中国之路，在这块土地上工作、生活，从此和中国这些年来的每一次经济改革浪潮共舞共生。

“当时，政府正在修补内部的分裂，施行着白色恐怖的压制。到处都弥漫着愤怒，但人们只敢向最亲密的朋友和家人倾诉。

几乎每个晚上，我都骑车在北京城里游荡，希望能够在身边烟雾弥漫、污染严重的黑暗之中、从那些虚假的信息之后探寻真实的想法。”

在2005年，他完成了《十亿消费者》（One Billion Customers）的写作。

3

对于本书的赞美之词，我不想多说。我只想把这些摘录分享给大家。

商业文明

• 远不要相信中国人的可行性报告。它的主要目的是引起你的兴趣，而不是说明真实的机会。你要自己去调研。
• 在中国的商业谈判经常承载太多：国家意志，政府规划，以及通常在表面看不出来的一种信念，即：作为一个蛮夷，由于过去对这个国家的侵犯，你欠我的。
• 在帝王时期，由于皇帝控制着大部分的财富，通向发财致富的有效道路就是向体制争宠、揩油。MZD在后来采取了一次辉煌的行动，他把富人们的财产没收充公，“全民”所有，等于所有人都一无所有。今天，在中国大规模的国有资产私有化的进程中，“人民”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相信他有权从中分得一杯羹。
• 中国基本上已经回到了传统的共生关系中，商人得幸于官员，而官员依赖于商人。要做生意，你需要得到一系列不断改变的批准、许可证，以及政府官员的厚爱。
• 由于急于致富，除非被迫，否则没有人会排队。每个人都拼命往前挤。这也是商业的运作模式。
• 快速致富的必然推论是"谁也不要相信"。中国人对体制、对陌生人有着深深的不信任。结果就是商业环境中到处是不诚实。
• 商业公司如果不把政府关系当作业务最关键的一部分，那么它的业务就会出现问题。
• 在中国，市场总能取得胜利。
• 亲吻干部，拥抱客户。

中国文化

• 人们在生活中学到的第一课是纪律，而非快乐。
• 外国人在中国学到的第一个汉语之一是“吃苦”，中国人为他们能够忍受艰苦而感到莫大的自豪。
• 中国文化的核心，就是追求和谐，哪怕这种和谐是表面的。
• 中国文化提倡，个人追求恭顺和礼仪，接受来自上层的命令和决策。
• 中国文化提倡克制、克制、再克制。
• 中国人习惯服从领导。领导人可以对所有问题下命令，甚至包括下属的家庭矛盾。
• 什么是中国公司中最常见的四个字？"听领导的！"

稳定和秩序

• 任何敢于公开与政府对抗的人，都将在国家稳定的名义下遭到无情镇压。
• 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秩序，中国人的行为准则，不是有没有内疚，而是会不会被揭露。
• 只要不被抓住，中国人做任何事都可以心安理得。在这种环境下，政府不得不变得强权和无所不在，加大你作恶之后被抓住的可能。
• 为什么中国的交通很乱？因为各种政治压制和社会控制的存在，中国人把油门和方向盘当作发泄工具。

思想控制

• 中国人记忆超群，精于数学，安于枯燥冗长工作。但是死记硬背的教育体系大大削弱了人们的分析和领导能力。
• 为了维持秩序，中国政府对信息和思想实施控制。这样必然会扼杀创新。
• 政府相信必须控制信息才能保住权力，但是中国需要公民掌握充分的信息，才能在全球经济中竞争。这使得媒体得以探索自己的笼子到底有多大。
• 自由意味着知道你自己的笼子有多大。

为人民服务

• 在今天，政府的行政命令依然常常带有和中国皇帝的敕令一样的禁止意味，其结尾往往是说：颤抖并遵守吧。
• 对于大多数中国官员来说，生活的准则就是"指鹿为马"。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因为否则就会威胁到整个体制的稳定。
• 中国全是检查，而全无制衡。中国政府的反腐败工作并不是做做表面文章，但效果甚微，因为整个体制和诚实正直格格不入。
• 中国政府在决策和处理与人民关系的时候，更像在经营一家公司。就像在公司里一样，党的高层有一些民主，但是在基层则几乎没有。
• 由于人民不相信政府，政府只能通过促进经济增长，来保持威信。加快经济发展速度，政府只有两个药方：私有化和大量投资。
• 中国政府喜欢那些能帮助国家解决困难的公司。

为钱疯狂

• 中国有着无数的口号，但没有领导一切的信仰——除了义无反顾的通过国际贸易和商业让自己变得更加富有、强大。
• 对政治体系的不信任、腐败、快速的形势变化，又没有社会保障，一切让中国人惴惴不安。大家都觉得，获得安全感的唯一方法，就是快速获得财富。
• 很多中国人只信任钱。
• 在葬礼上，一个核心环节就是烧纸钱，给死人送去资产。
• 在婚礼上，来宾们在公然注视下，排队送礼金，每个人的信封被撕开、清点、并纪录下来。
• 中国人之间毫无信任可言。在中国做买卖，人们的预期就是对方会骗自己。
• 中国社会是自私的。中国人竞争能力很强，合作能力很弱。
• 中国人是全世界最自我、最自私的民族之一。
• 单个来说，中国人是凶猛可怕的商人。但是，中国人很难组建大型组织，这样的组织需要人们分享观点、平等共处。
• 在中国，你要么有钱，要么听话。

大体上的正义

• 法官并不是公正的仲裁人，而是审判官。反过来说，法官本人也受到一个名为“政法委”的组织监督，这个党组织从北京的中央政法委书记一直延申到最基层的法院。中国的正义最终只是政治决策。
• 中国人十分敏感，精于解读外国人的态度。抱有最基本的尊重极其重要。你可以表现得强硬、坚定，但若流露出哪怕是一丝轻蔑也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 因为表面上需要维持秩序，而实际上又是另一套做法，所以，人际关系在中国社会的重要性，远大于西方。
• 法律和合同的规定，不如人际关系重要。
• 中国的法律假设，一切皆在政府控制之下，除非法律明文允许，否则你做的事情都是不合法的。而美国法律假设，政府不得干涉人民自由，除非法律明文禁止，否则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 在中国做生意，不要完全依赖于法律，你会输的。法律只是你商业行为的一种论据。
• 中国人事部门主管的权力远高过西方，因为那些被录用的人往往对他们心怀感激。
• 机会来自和有权有势的人的交往。
• 在这个需要和层层官僚及个人利益打交道的国家，单靠个人能力是无法成事的。
• 在一个缺乏公平和公正的法律体系中，你的人际网络能确保你的安全。

4

十年前，阅读这本书的感觉是，哇，我也是这么想的，终于有个人说出了我的想法。

十年后，依然是这个感觉。

从这个意义上讲，这十年，我一无长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