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秋
华秋

孤獨和自閉者的想象

(编辑过)
有一天,城裏起了濃霧。就在這場大霧中我想像了一個故事。隨便看看吧。謝謝。


有一天,城裏起了大霧。霧氣顯示一些有意思的形狀。什麼意思呢?我看到的是大象,小安看到的是孔雀,董曉靜看到的鼻涕蟲。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朋友圈很快就被人們談論煙霧形狀的話題刷屏了。但沒人發出圖片。霧氣是有的,各人看見的形狀卻拍不下來。似乎談的都是自己的幻覺。於是有了矛盾,看是大象的人,攻擊看見鼻涕蟲的人,看見鼻涕蟲的人,攻擊看見鳳凰的人,諸如此類。不過還好,攻擊只到嘲笑譏諷的程度。因為所見相同的人並不多,沒任何一種形狀占主流。千人左右的朋友圈,大概談出四百多種形狀。似是多元化存在狀態,構不成真正的沖突。再過一陣。時間有點久了。夫妻之間,家庭裏,親密過近的人,論頻率太高,免不了厭煩,免不了爭吵,由此離婚和家庭矛盾數量大到上了新聞,引起了警覺。那真的太久了。人們開始恐慌。認為是敵對國對我們發動了生化戰。一種針對大腦,影響人際關系的致幻毒氣。難道想搞垮我們的社會和經濟?問題嚴重了。嚴重到忘了其實是個問題,成為忘我的陰謀故事。有人帶來國外消息,說全世界一樣,都被同樣濃霧籠罩。各個國家的人都各執所見爭論不休,同樣也有老外懷疑是我們釋放了毒氣。顯然除了懷疑彼此,也沒啥辦法對付這場大霧了。於是參考曆史,搜查曆史上哪個國家對我們要好一些,哪些國家對我們要壞一些。毒氣自然是對我們最壞的國家釋放的。果然挑出了美國為首的西方。果然。大惡人想害大家,結果連自己也害了。這是科幻大片最愛的故事模式。貪圖權力的人,釋放了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惡魔。《生化危機》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好故事就是有道理。人類思維慣用好故事將複雜世界簡單化,於是變成認死理。於是民間陰謀故事升級為官方言論,正式對惡意國家表達不滿。那些國家當然不接受,於是國與國之間吵開了。全球化終止了,民族主義抬頭了。抬起了頭的人,審視周邊群眾。指出我們這個民族固有曆史圖騰,應該是龍。那些沒看見龍的人,是叛徒,是內奸。我在微信圈發布過自己看見了大象,因此被說成崇拜印度。還好印度不是美國,雖與我們有邊界摩擦,阿三還不配為萬惡之首。除被人鄙棄嘲笑,還沒人在網上公布我家庭住址。張三很慘,說他看見了老鷹。被認定獻媚於美國。是個黃皮白心的香蕉人。家庭地址被人網上公布了,他小孩出門被人打,他妻子去超市被人扔香蕉皮。他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董曉靜。董曉靜說她看見鼻涕蟲。世上誰喜歡鼻涕蟲啊,她被關進了精神病院。當所有人都自稱看見的是龍,或真的只看見龍的時候,煙霧開始流動了。並沒有風,霧向北方流動。不過北方人卻說霧氣向南方流動了,東部的人說向西方流動了。因此我們明白了,霧是向中心聚集的。霧氣流開的瞬間,久違的太陽像核爆閃光,令全城人暈倒在地。這是成都人寫的筆記。當所有人都聲稱濃霧消散時,沿海地區出現了一個高達數千米的乳白物體。是個活物。它緩慢地,保持圓乎乎的形狀移動。它移動到城市邊緣,似在俯瞰。再移到海邊,不動了。大多數時候,它都在海邊。偶爾,像是一種姿勢無聊了,隨意變換一下,因此略略動一動。除了巨大形體驚擾人們導致的意外事故,它本身並無惡意。繞它飛行觀察的飛行員報告,以及衛星圖片顯示,它整體居然是宮崎駿漫畫的龍貓形狀。多可愛的。但人們並不孩子氣,對它並不放心。討論很久,國際社會難得地取得一致,成立聯合軍要驅逐它,或消滅它。便拉起警報,疏散了以它為中心方圓幾百公裏區域的居民。包圍它,陸上有坦克,天上有飛機,海裏有軍艦。武器擺設停當後,對它發通牒。朝它閃強光,用大音箱朝它播放瓦格納的“女武神”。它毫無反應。大家苦惱了。有人出主意找出它的視線,用數千軍人擺出達芬奇維特魯威人造型。包括兩腿打開的造型和兩腿合攏的造型。意思是“我們是人類,你是誰?”怎麼看它,仿佛是有視線的。它像龍貓,接近橢圓,較小一頭便是頭部,有頭部就隱約有張臉,隱約存在臉,便有微妙可覺察的五官,大概某個方向便是它的視線了。於是,數千軍士,揣摩著,覺得它掉頭了,或覺得它低頭了,或覺得它仰躺看天了,每有感覺便趕緊保持造型追去它視線裏。真夠累的。辛苦多時,它還無回應,我們便開戰了。畢竟地球是我們人類的。怎能允許它占據數百平方公裏的區域擺出一言不發的臭架子呢。但即便是美制最厲害的炮彈,落在它身上爆炸,它也無損絲毫。不受攻擊,也不反擊,連姿勢都不變。軍工大國美國軍火股票漲了,一些美國人賺了錢。難得一次去庫存機會,還沒軍人傷亡,那些美國人希望永遠不停地打下去。但我們呼籲停火,因為我們想利用這個像龍貓的無害怪物發展地方旅遊業。打仗麼大家得付錢給美國人買軍火,旅遊呢世界人民則會跑到我們國家花錢,這就變成貿易爭端。但我們站在和平主義的道德制高點上,迅速組織十萬兒童畫龍貓去國際互聯網發表,萌死啦,說服了很多人。而最新成立並迅速擁有上億信徒的“龍貓教”,從頭到尾都反對開戰,成了我們的同盟。因此聯合國命令停火,我們贏了。龍貓膜拜之旅,成了最熱門旅遊。乘豪華遊艇漫遊在它視線裏,是很值得花錢的。看上去它真的是越來越有視線了。而最令人激動,非驚叫出來不可的,則是坐熱氣球升空,靠近它,摸它的鼻子。真是有鼻子的生物啊。不過還是太模糊了,於是我們給它畫上了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和四肢。按宮崎駿畫法來的,付了日本人巨額版權費。再是神秘之物,只要它不表達,必定淪為自然資源,任由我們使用。這理念真是太好了。但有一天,它無緣無故便消失了。朋友圈罵聲一片,版權費還沒賺回來呢。不久也平靜了。它只給世上留下了唯一一個有真神圖像記錄的宗教,龍貓教。後為更嚴肅,更名為默教。信徒修行方式是或坐或躺,放松自己,感覺自己肥胖一些了,便保持無言無語打瞌睡的樣子。再後來,頗具哲學功力的研究者查閱典籍,認為它既非集體幻覺,也不是神,而是意外造訪地球的外星生命。當它呈霧狀時,是試圖與我們每一個人,與地球每個生命溝通的。它籠罩一切的思維,顯示了語言,把每個生命都容納進去了,但我們人類不懂。人類,只看見想看見的東西。它覺孤獨,便收攏為一個連炮都炸不開的封閉實體。畢竟我們除了講故事沒別的辦法判斷現實。先前的故事不通,就再講一個。這次也許說對了吧。我先只看見了大象,啥都不懂。後來我看見孤獨。我們毫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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