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補齋
何補齋

竊思平生所學,何補於國計民生?

又是城南夜雨時

(编辑过)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些道理,對詩、對人生,都很重要。

 

倦臥觀書常入夢,

無眠看戲偶成痴,

且開睡眼臨舊帖,

又是城南夜雨時。

  年少嗜讀,想是四體不勤,只好在看書上找信心。枕上、廁上、飯桌上、沙發上,手不釋卷。讀到中年,諸事煩雜,體力、視力不如往日,看起書來便慢了許多。

  前些年,倒在客廳讀書,讀著讀著竟就睡著了。而在追劇時代來臨後,有時欲罷不能,竟至熬夜,睡眠不足,就更累了。

  然而,讀書這件事很奇妙。一開始,當你讀了一本,便是一本;讀了五本,大概剩二本;讀了一百本,可能只記得十五本的內容;讀了一千本,保證有九百多本都忘了。但是,若你已經讀過一屋子的書,再讀一本,卻常常好像讀了三本那麼多。

  坊間有許多關於筆記法、讀書法的相關書籍,我也曾看了許多,從《如何閱讀一本書》到《卡片盒筆記法》乃至各種筆記App介紹,都玩耍過一陣子,對於作者們的高見,甚感佩服。但讀書於我,向來不是什麼效率、效能和產出的問題。就只是閒書一本讀過一本,有時文字經眼,便會忽然想到什麼。若是剛好有空有心情,便找找資料(網路時代甚是方便),寫寫文章,貼貼網路。

    其實從「個人新聞台」的前部落格的時代,在下便已經在網路上寫文章了,算算也有二十年。寫了這麼多,會不會想出版呢?當然是會。但生性疏懶,一直以來又是東寫西讀,既沒主題,又缺系統,要整理成書,極其麻煩,想到就累,不如放著。

  多年之後才發現,如此甚好。近年來在「Matters」上整理舊文,再度變身發表,悔我少作者,實多矣!於是乎能改則改,該補就補,實在不行的,也就只好「棄捐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有些舊識看了我在「Matters」的文章,跟我說,讀起來有一種「老先生」的感覺。想想自己,剛好活過了半個世紀,乃半百老翁一枚,說是「老先生」也不為過。此番檢點舊文,略抒情懷,自己看來,似乎真的少了很多火氣,不似當年張揚了。

     說起我的閱讀,除了文學之外,以文史為大宗,法政其次,科普再其次。科普大抵到演化論與動物學,物理、化學這種比較「純」的科學領域,就較少涉獵。此次參加《Matters Zine 創刊號》的徵集活動,上限是一萬字,自然無法盡言。在選擇作品時,最後發現主要的考量竟是字數要湊到剛好,而不是統一主題。雖然感覺有點荒謬,但再想想,其實和我這個人,也還蠻像的。

   美國詩人佛洛斯特(Robert Lee Frost,1874~1963)有一首名作《未行之路》(The Road Not Taken )。最後三句發人深省,廣受引用: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某日忽有所思,衍譯此詩為七絕。題作《荒徑獨行》,譯詩如下:

漫行穿林遇歧路,

一有人跡一蔓蕪,

焉知荒徑通何景?

未肯人間作同途。

  末一句原作「不與」人間作同途,其詞過激,乃改之,「未肯」就好。不要把自己說的好像很特立獨行的樣子,其實只是個人選擇不同,沒有誰對誰錯可言。

  關於「詩」和「讀詩」這件事,必需和人的生活發生感應,否則只是死的文字,沒有滋味。這個道理年輕的時候學過,中年以後才偶有感悟。中年作詩,文字可能不如當年漂亮,但味道比較實在,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覺得。

    卷首之詩,是在某一個冬季,覺得好久沒寫舊詩了,想要練一下身手,以免往日工夫全部忘記。便尋思詩題,看看生活中到底經歷了什麼東西,不能入夢的,就來入詩吧!

   但我就是一個乏善可陳的中年人,工作頗累,看書會睡著,都沒時間讀書了還學人家追劇,然後還附庸風雅的跑去學書法,買了一屋子的筆墨紙硯,其實只是滿足了自己的購物慾,到功課不交不行的時候,只好撐開想睡的眼睛,胡寫一番。

    想到這些,就寫成了詩的前三句。

    但是,七言絕句,一定要四句啊!少一句就不成詩了。那麼,我還有第四件事可以入詩嗎?我抱頭苦思,我索盡枯腸,我列表整理,我書空咄咄。我已經是這麼無聊的一個人嗎?生活中找不出第四件事來完成一首詩。

  坐在鋪著白色羊毛氈的桌前,我注水、研墨、臨帖、練字。

  窗外忽然傳來大雨的聲音。又是城南夜雨時。

  第四句,竟讓一首原本板滯的詩,一時空靈了起來。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些道理,對詩、對人生,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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