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李
孙李

野生网络作家。主要写散文随笔和文艺评论,偶尔写小说。

业余书评人的自白

对于爱读书的人,书评几乎是一种必需品。这世上的书早已多到无穷无尽,每年又有海量新书,即使是万分之一也够读几辈子了。为了不浪费时间、捡选出合适的书来读,自然需要参考别人的意见。而且人又往往有社交的需求,读完了一本书,也想听听别人怎么评价。

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我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一个人闲在家里读了好多书。读了这么多书却不留些记录,总觉得有些可惜。一开始只是随手记两笔,后来表达欲渐涨,我慢慢地写起书评来了,写完就发到博客和社交网站上。之后越写越认真,几年下来不知不觉攒下许多篇。因为意识到自己花了不少工夫,便觉得是时候反思一下了写书评这件事了。

对我而言,写书评最大的动机还是记录,是读书的副产品。读书是我一生最大的爱好,自从识字开始,从来没有间断过。小时候精力专注,读书印象深,读过的书隔了许多年还能记得起来。成人后俗事缠身,加上读书又多又杂,记忆力渐渐不够用。回头审视自己的书单,有的书明明读过,却想不起内容,难免为之遗憾。所以在读完一本书后,趁着自己的感受最新鲜热烈时,把要点记录下来,方便将来查阅重温。

话虽如此,既然郑重其事地当成文章来写,又发表到网上,总归希望有更多人看到,期待旁人的认可。社会中不乏以写书评为生的职业书评家,与这些人的文章相比,我写的书评又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和意义呢?

术业有专攻,我并非不尊重职业人士。但在书评这件事上,我喜欢「业余」胜过「职业」。我一般在社交网站、博客、论坛看业余读者的书评,很少看职业书评家的评论。

职业书评家的稿费不是白拿的,既然收了钱,就要配合出版商的宣传,难免言不由衷。正如奥威尔在《一个书评家的自白》里面所写:「长期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撰写书评是特别吃力不讨好、既烦人又累人的工作,不仅要说一些阿谀奉承的废话,还要不停地捏造对这些书的反应,而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书评家本人真实的反应或许是:我对这本书根本没有兴趣。要我给它写书评除非给钱。」

我评论的书,基本集中于小说、传记、散文和通识读物;换言之,也就是面向普通大众的书。既然我是这些书的目标读者,自然有资格表达阅读后的感受,哪怕没有系统的理论和专家的光环。我并不自诩为评论家或学者,读书是为了消遣。我给自己的定位类似于吴尔夫所说的「普通读者」,她引用过一段约翰逊博士的话:「在所有那些高雅微妙、学究教条之后,一切诗人的荣誉最终要由未受文学偏见腐蚀的读者的常识来决定。」

我写书评纯属自发行为,一定是酝酿了真情实感,不吐不快,才会写下来。前面提到的同一篇文章里,奥威尔又写道:「几乎每一本书都应该可以在某位读者心中激起热烈的反应,哪怕只是激烈的反感,而那位读者对作品的看法一定要比一个无趣的专业书评家的看法更有价值。」

作为业余野路子,没必要设下条条框框,我写书评都是随性而至,没有固定的规矩。时间久了倒也建立起一个原则:直截了当,具体落实。我反感过于抒情的、借题发挥式的评论,写了一堆漂亮词汇、引用一堆深奥理论,最后也没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见。有观点就明明白白讲出来,没观点就不要没话找话。观点要对应书中具体的内容,而不是抽象的讨论,以至于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真的读过这本书。

翻阅自己过去写下的书评,有时会发现偏情绪化的言论,想过要不要修改一下。后来转念一想,业余书评人的价值就在于「真」,太小心翼翼就没意思了。那些粗糙和偏执,就都原样保留。

书评是书籍的衍生品,天生有所限制,多半是速朽的,不适合有文学野心的人。我也曾经想过,写书评所用的时间是不是应该用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上。无论专业还是业余,哪个书评人甘心当二等公民,只为别人做嫁衣呢?后来慢慢想透了,真正能写出伟大著作的人,肯定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干扰就难产,不用庸人自扰。写作也是门手艺,讲究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写书评不靠灵感,素材源源不断,正好可以当成保持写作习惯的日常练习。

最后一句话,送给和我一样的业余书评人:真挚地热爱读书,就是书评人最好的品质。愿与诸君共勉。


(我希望參加「MattersZine創刊號」,這篇是「個人創作心路歷程」,我選的範疇為「我是這樣一個觀看者」,此文已選了兩個相關標籤,包括主題標籤「#我是這樣一個觀看者」、報名標籤「#MattersZine創刊號徵集」。

選集連接如下:https://matters.town/@sunli/collections/Q29sbGVjdGlvbjoxNT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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