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房
張子房

Sad but True

再別香城!?又流動了一年的我們怎樣了?

「幾個月前去台灣找你還說着無法再習慣香港,半年不到竟然回來了。」朋友家中生變,暫時離開移居的苦寒國度,回港處理事務。他人緣好,連連筳席,累過返工。這日他約舊友入長洲BBQ,拍了張維港的照片,害我也有點想回去看一看。

離港一年又四個月,身分安定下來,第一時間去火車站買全月通。去年行政院推出T Pass,月費搭公車,我想去買但居留證不能。換了證件過去,櫃枱根本就沒看……那當然有了T Pass出門就省很多車費。現在收入嚴峻,每天都在想明天要怎麼撐住。

最難的那一關,總算夠膽講一些難聽的話。難聽的話通常都是真心話。

問十個在台港人,十個都肯定會講︰

生活是台灣好,工作是香港好。

今次是第三次嘗試長期離開香港,我是個從小到大都不喜歡香港,常常想往外跑。總覺得香港太壓逼、太單一、空間太少,物理上乃至思想上。然而前兩次的離開都是以回港收場。

香港有香港的好處。世界上很少地方像香港那樣,至少是2016年以前的香港,規矩這麼分明。只要按着規矩一步一步走,餓不死還能賺到比其他地方高的薪水,而且錢80–90%都可以由自己掌控。

其他地方不一定是這樣,肥灰前去加國,屢屢被加徵稅項。辛苦儲了大半年的錢上繳政府。而且很多地方的政府隨時會改規定,此前在台北工作時就遇到好幾個在台投資移民港人,等候三年無法獲得定居證就走了。政府沒有說不給,但拖。我聽在英國的朋友說,5+1好像也快要改回去了。

可是香港,至少我熟悉的香港,認識幾個居住滿七年的台灣人也好大陸人也好,沒有一個拿不到香港身分證。

以上純粹是當事人告訴我的故事,懶得查證。又不是寫報導寫論文。換個角度去想,香港是個受硬不受軟的社會,台灣受軟不受硬。再加上你要在台灣定居,他們就會視你為台灣人,台灣人呢,專門坑台灣人。

奇異的文化差異就在這裡,台灣社會規矩模糊不清,變成很多事情能夠嘗試,台灣企業的環境也比較願意讓員工試到成功為止。香港則常常覺得,一定得這樣,不這樣不行,最擅長複製別人的成功方式。這種環境我每天都感到很絕望。

住台南三個月我快憂鬱症!

「你適合台灣,我適合香港啦。」

前輩去年因家務事回台南住了三個月,我以為她就此回台定居。留港十年,她早已拿到身分證,疫情前計劃要回台。沒想到農曆年一過她就回港。在香港她比較自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用機車、不用汽車。上班下班吃好料,自己顧好自己就行。遠離累積幾十年人際關係圈,三個月來不斷情緒勒索,讓她疲憊不堪。

反過來我在香港每天每夜都感到很絕望。香港唯一優點是我不太擔心沒錢,我窮,但我不會沒錢。窮是相對的,身邊人賺的錢是我兩三倍,因此我窮。但我不會沒錢到吃飯、不會沒錢坐公車,找工作、找兼職亦相對容易。台灣要找工作很難,難聽一點七仔都要人介紹。

「香港畢竟是個西化的社會,比較能自己掌控。」前輩返港後,回到她很規律的編採生活。沒有家庭拖累,恐怕回台的機會愈來愈低。

我一直覺得永遠留一個地方發展是一種迷思,永遠做一份工作,永遠在同一個行業……人本來就遷移動物,社會本來就是有機體,像天氣一樣變化。只差在變好,或是變壞。以前讀書,老人們感嘆台南五十年不變,他生在長榮路家中,讀書在長榮路上的小中大學,畢業在長榮路開小店打工,將來也必在長榮路醫院邁向終點,生老病死都在長榮路。近十年變化豈不是也很大?

回去與回流是兩種概念

「早幾個月回香港一趟,覺得香港人怨氣很重,不可能再習慣每天擠地鐵。」言猶在耳,因為家務事必需要處理的肥灰回港了,享受着兩年來缺失的繁華都巿活力,回想到加國的難︰「真係唔知點解去個天寒地凍既地方。」

肥灰故事的前傳還在努力中。這幾年他變得憤世嫉俗,那是生活壓力、遭遇不公平和不幸的典型情緒。想我在港多年一直徘徊在無奈和憤怒兩種情緒之間,反而肥灰在港遊刃有餘。北國寒苦,歷盡受當地華人歧視,肥灰亦變得卒鬱憤世。

陸續許多出去兩年的朋友已計劃回港工作。香港賺錢快,香港人做事理性。是否長期定居未必,至少先賺一筆。如同97後港人回流,理由相似,模式相同。反正身分撈到了,隨時該走就走。

這種人我還蠻……well。可能這是香港的特性或人類的特性,自己有利就好,何必長久經營。認識幾位堅決留港的朋友,均是90後、00後,決心很大。我們這幫80後,逐紅利而居。既欠缺同理心,對社會整體福祈不感興趣。絲毫不覺得社會能夠在我們這種人手底下變好。

近日成為「台灣脫亞入歐運動」忠實粉絲。台灣人積極檢討社會上不足,觀念上與先進社會的差異。香港啊,早就失去自我檢討的能力,我們連社會哪裡做得不好,都不敢講,一味說好香港故事。以往我認為香港人唯一優勝過台灣的就是理性看待事實,即使是朋友、親人,不對就是不對,照直講。現在,都好好!或者懶係幽默,搞個gag當無事發生。

台灣人情緒化、概念含糊不清、關說文化盛行,常常阻礙社會進步發展。靠着激情推動議題討論,未必理性,也未必正確(欸,韓角魚當議事廳廳長呢),起馬大家有動力改善社會狀況。讀書時,我們常常覺得台灣人在爭取一些很無聊的東西,髮禁之類。我們可是每年七一例行上街高喊民主自由呢,理性的香港人要是民主了,肯定是不錯。

我們輸了!?

「哎,算啦,我哋輸咗啦,嘿嘿。」支持社會運動的舊同事拉打,試圖用挑皮的語氣掩飾。等候廿年,遲來的「正義鐵搥」總算施加在維港上空,身邊人反應很不一致。

選擇留低的拉打忍而不發,知道自己做不了甚麼,賺錢是實。移加的多多大夫,嘲笑未走之人,喂,走得快好世界,話咗架啦。卡樂C籌備2025去日本,香港絕望,希望過到去唔洗咁辛苦。

某媒體形容廿三條象徵廿年民主運動以失敗終結。我一驚,嗯?乜原來我哋係民主運動,唔係一年一度發脾氣大會?轉念一想,這句話對身陷囹圄的人們不公平,太苛刻。

相較於季節性和突發的元氣彈集氣太會,地區深耕細作更合乎我的想法。碎片化的各自為政幾年,來了一波更大的習氣,結果end game了。算起來我也是社會科學或是人文科學,坦白講壓根不相信華人文化能夠民主化,況且民主也未必是最優異的制度。反過來,遊歷的地方愈多,認識的人愈多,愈來愈相信集體信念這件事。

香港人的民主意識其實沒有很一致,將近四十年的社會討論,可是,「民主」在香港人的群體裡沒有達成共識。我們需要怎樣的生活方式,需要怎樣的社會環境,其實我們很少討論,來來去去都是統治者來一個高壓政策,我們條件反射式反對。

舉個我比較熟悉的例子︰教育。擱下教育組織的迂腐、結構性問題不論,我們有想過小孩子用甚麼教材嗎?台灣近年推行108課綱,內容也是很有爭議,教科書的設計面貌則是全新的,與舊時記事本末式的課本有很大差異。我聽一位業界朋友說,那是大約2016–2018年,幾位理工科大學生提出的課本設計改革意見,慢慢推行到教育部接受。香港呢?我知道很多老師是採取自己設計工作紙,就word、ppt……這些事情,香港人會討論嗎?才不會。

只要深入香港各個階層就會知道,核心問題是我們不尊重其他人的生活模式。一開口就是批評,社會好像也不容許稍為與別不同的想法。上月有一則新聞是某富婆讓兒子一天讀兩間幼稚園,一家用學券,一家自己付費。網民大罵怪獸家長,剝奪小孩子童年時光。明眼人卻說︰「香港人人都係咁做,你唔係咁,比人鬧得仲甘。」

這二十幾年聽過不下一次,廿三條早晚都要立法,早立比遲立好,自己立比別人立來得好。然而,廿三條成為香港人心中的最後防線,只要守住這條線,其他任何壓下來的東西我們都能夠……well,都好像還好。以前還會想像各種各樣的情形,結果是輕輕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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