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z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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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纪实文学,却混在 IT 行业。

我应该教给下一代怎样的语言?

电影《1917》

当我开始写作这篇文章的时候,由三位女性媒体人发起的泛文化类播客 《剩余价值》采访北大历史系罗新老师的两期节目,均已无法在互联网上收听(当然,还有一些渠道能够听到)。主播之一的张之琪

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是对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已经失去了判断的问题;也不是后不后悔,值不值得的问题,是所有人、所有事情都不可能再倒回到一个月前的问题;不是节目要怎么做下去的问题,是人(我自己或者所有人)要怎么继续生活下去的问题。 ​​​​

《一天世界》的李如一存了文字稿的备份,我也在 DEVONthink 上保存了一份。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遇到好文章、好节目赶紧保存到本地的习惯。让我想起了许岑说过的一句话,在平坦的路面上曲折前行。

只不过,我们的大路看起来修建地繁花似锦,但内里似乎从没有平坦过。

上个世纪伟大的理论家,也是伟大的预言家——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曾经说过一句非常有名的话,叫“媒介即信息”。他另外一句话可能不这么有名,但是非常有趣:“每一种新的媒介发明出来的时候,事实上是以前一种媒介,或者说以此前的老媒介为其内容的”。

这是戴锦华在一门电影史课程中所提。但媒介即信息,早已是大众耳熟能详的话语。播客、博客,微博、微信,电影、音乐,这些不同形式的媒介,产出了完全不同的当代语言,它们之间界线模糊,用法混杂,意义多变,在解释任何问题的时候,都需要先明确诸多前提条件,才能找到合适的语言。我们的媒介正在变得复杂,而伴随复杂而来的则是混乱,对语言使用上的混乱,以及,过去统称为「常识」的东西,逐渐没有意义。

在这期目前不容易听到的播客里,三位媒体人和罗新老师讨论了军事化语言和一些低幼语言在表达上对人思想上的侵害,其中一段如下:

这种语言背后的逻辑是非常可怕,它事实上就是把国家实体化为一个偶像,然后让本来应该是国家主人的人民,变成了国家的粉丝,这是一种非常糟糕的叙述方式。而且这样的叙事也不限于孩子之间,它是一种成人之间的低幼化交流模式。这种低幼化的形式又更容易招募一些年轻的群体,这也可以关联到我们刚才聊的语言现象——军事用语其实就是一种简单粗暴的语言,饭圈用语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简单粗暴。它可能看上去更萌、更无害,但传达出来的是很绝对的、很简单的,甚至是抽离了最核心的思想和最重要的东西的这样一种话语。一旦这样的话语被习得,就可能会改造你的思想、影响你的行动。

在我看,这是对「媒介即信息」一段极好的解释。当代媒体语境已经形成了诸多这样的语言模式,遍布在各种不同媒介之中,微博的「小粉红」,微信的「标题党」,B站的「弹幕」等等。我们的思想逐渐会被这些特定的语言影响,直至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这让我十分担忧,等到嘟嘟可以用语言交流,可以吸收、理解并且正确地表达语言时,我要给予哪些引导,能帮助他保持对「常识」的认知。如今我反思的是,我的下一代连那些基本概念都不在了解了,我要怎么跟他们讲呢,比如煤球、比如镰刀。他们要怎么理解呢,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另一个角度或者说,他们需要知道大历史,但真的需要知道这些细碎的美好么?

罗新教授也表示,每一代人都说下一代人不行,可是呢?这是个很值得长期思考的问题,我在陪娃的时候也时常想这些。比如哈金的《等待》说的是一个离婚的故事,一个军人离婚离了 19 年,那个年代离婚的手续和社会代价之大,使之成为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这别说下一代了,对于我这一代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历史,我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孩子?而我告诉他们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这是非常困难的课题,它背后还有一个更复杂的框架,那些常识是「我自己觉得它很重要,还是它真的很重要」呢?

不过,最近 Paul Graham 在他的新文章《How to Write Useful》中说道,所谓的 Useful Writing(我理解为「有意义的写作」,或者从读者的角度讲,其代表的应该是「真正有收获的文章」)应该包括两件事,一个是告诉人们一些重要的事情,至少是某些人还不知道的事情。而另一件则是:

Telling people something they didn't know doesn't always mean surprising them. Sometimes it means telling them something they knew unconsciously but had never put into words. In fact those may be the more valuable insights, because they tend to be more fundamental. 

我简单的翻译了一下:

告诉人们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并不总是意味着要让他们感到惊讶。有时它意味着告诉人们一些他们无意识中已经知道但从未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事情。事实上,这些可能是更有价值的见解,因为它们往往是更基本的。

更「基本」的,正是我一再强调的「常识」。

总结起来,面对下一代的教育,我能坚持的似乎就是传递更广泛的、正确的、有价值的,也是更基本的那些内容,剩下的,有他自己筛选,毕竟,我们无法将生活回拨,以希望能用自己的经验指导他的生活。对于未来时代的语言,甚至全新的语言媒介,我都一无所知。

再想想,「媒介即信息」,这不仅是下一代语言教育中要面对的问题,也正是我今天正在面对的问题。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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