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個社運經歷

各位朋友

歡迎收聽收看健民講堂

我們今天開始會說新的課程

這個新課程的名稱就是社會運動與社會變遷

我要先打開PowerPoint來跟大家解釋一下

這個新課程的內容

首先很感謝出席我的Patreon座談會的朋友

大家在上個星期也聊得很好

說到有關新的課程

我自己有一個希望就是說

趁著香港現在還可以讓你自由的看YouTube

看Facebook的這個情況之下

有一些可能將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讓你看的內容

最好就是現在先做

我就想到應該要盡快說一個課程

就是有關社會運動的

因為這個課題

在香港一定會變得越來越敏感

雖然這個課題在學術方面來說

很多社會學系或者是政治學系

都會講課講到這方面的

無論是理論或者是實踐也好

但是因為香港這個特殊環境之下

也不知道將來如何

所以可以說的話就要盡快說了

我這個新課程的題目是社會運動與社會變遷

Social Movement & Social Change

對我來說

也是對很多人來說

會有興趣去研究社會運動

就是像香港這樣

很多人曾經捲入一些大型的遊行

甚至是抗爭裡面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

大家都覺得參與這些運動

是很能夠牽動整個人的

就是人心為什麼會被這些運動所牽動呢？

為什麼很多人參加之後會覺得

整個人好像得到啟蒙

也有些人是因為這個運動之後變得很沮喪

所以對人的情感有非常大的衝擊

原因當然是有些人會覺得

捲入一場這樣的運動是希望能夠帶動社會有一些轉變

比如說反對政府的某些政策

或者是想爭取某些制度的出現

比如民主的制度

也是因為這樣

帶著這些期望的話

有些人得不到這個結果之後可能會產生很大的衝擊

以至沮喪的

所以這是一件很牽動人心的事情

但是有些人的受觸動

未必是想到一定爭取到什麼結果

而是說在這個過程裡面

他能夠把自己心中的不滿

或者是願望表達出來

本身已經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特別就是當你發現不是只有香港人這樣想

原來有很多人跟我有相同的想法

大家一起上街的時候見到這麼多同路人

這種觸動也是很深的

所以有些人會覺得其實是這個過程裡面

產生出一種團結感

一種共同體的感覺

運動本身已經有價值了

所以有各種不同的理由

社會運動的確是一些很觸動人心的事件

或者是因為它帶來社會的變遷

或者是在過程當中

產生出一種團結感

一種共同命運的感覺

對我自己個人來說

社會運動在我的人生當中有很特殊的意義

我經歷過的第一個社會運動

就是在我讀高中的時候

在讀預科的時候

1978年的時候

當我還是一個預科學生時

我是經歷了一個事件

叫做金禧事件

當時有一間中學

金禧

這個金禧書院

因為這間學校的行政方面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

特別是財政方面的問題

引發出當時的老師和學生

跟校方的管理層有很劇烈的矛盾

最後走到一個地步

甚至還會罷課

教育當局當時如何處理這些衝突呢？

竟然是把學校關閉

把學生分到不同的學校裡面

老師被解僱

因此引發出社會上更大的反映

當時比如說教協

比如說很多大學的學生

當時不是很多大學

中港大

有些大學生也捲入其中

比如說幫助一些罷課的中學生

就是金禧書院的學生

補課等等

所以形成了一場社會運動

我最記得當時是怎麼樣呢？

我有一個中學的師兄

來到我的中學門口發單張

看到我

把單張交給我的時候說

陳健民

你是學生會會長

你應該要對金禧事件表態

我當時嚇了一跳

我當學生會會長

不是說我有什麼政治意識

因為在我們的年代

當中學生的會長是做什麼的呢？

做運動會、音樂會而已

就是學校覺得陳健民也上不了大學

做這些活動還可以

看到你也有一些組織力

就鼓勵你去做這些學生會的工作

並不是說我們有什麼強烈的社會關懷

政治意識

當時不是這樣的

所以我拿著這個單張說表態

表什麼態呢？

我怎麼會表態呢？

我回到學校裡面

去問校長

我說有一個師兄發了這個單張

說這個星期天有一個集會

支持金禧抗爭的師生

校長的反應就是說

你不要理會他們

這些是在擾亂社會的

他這樣說一句擾亂社會

讓我有很大衝擊

因為我也很尊敬校長的

但是這個師兄像不像擾亂社會呢？

你要知道我以前讀的中學

其實是很普通的中學

這間學校給了我很多好的記憶

特別是校園很漂亮

同學們的關係也很好

但是我們的成績不太好

一年基本上是文組有一個上大學

理組有一個上大學

大部分的同學都是無法上大學

中學畢業就出去工作

讀預科當時已經很了不起

我們在公共屋邨長大

告訴街坊我讀大學預科

有大學這兩個字

很接近大學

好像在門邊已經很威風了

其實很多時候讀完中學就出去工作了

但是這個師兄是考上大學的

我們當時只是考中大

不敢考港大

他怎麼會是一個擾亂分子呢？

對我們來說覺得這麼崇拜的對象

是否像校長簡單的說一句

說他擾亂社會就能夠給我一個很好的答案

結果就是我回到家之後

拿起師兄發的單張來看

原來這個星期天有一個政治集會

在維園舉行

我在思考

我要參加

因為我搞不清楚到底誰對誰錯

但是一個中學生當時怎麼敢參加這些政治集會呢？

我馬上去查一下維園在這個星期天有什麼活動

發現有一個畫畫和寫生比賽

我就跟家人說

跟父母說

我帶兩個弟弟去參加這個寫生比賽

我真的帶他們去

進去之後我把他們安頓在草地上

叫他們專心畫畫

不要離開

我自己就跑到維園的涼亭參加人生中第一次政治集會

這一次集會對我的人生有一個很大的衝擊

你看到左邊的圖片

我坐在下面

在一大堆人中間

我坐在比較後面的

因為我可以隨時離開

照顧弟弟

我聽台上的人說話

又好像很有道理

他們要求更加透明

要交代

沒有什麼不對

但是為什麼社會上會有人攻擊他們

說他們擾亂社會

連校長也是這麼說呢？

我很多年之後才重看資料

我才知道在台上說話的人

後來變成跟我一起工作的人

中間這位就是司徒華先生

他當時是教協的會長

也是教協的創辦人

教協不只是爭取教師的權益

還支持社會上很多的社會運動

當時他們在這個金禧事件是捲入很深的

你看到這個記者招待會就是司徒華先生

他們在記者招待會裡

要求讓金禧復校

不可以這樣關閉學校

我相信在他的身邊

就是圖片的右邊這位應該是劉千石

他當時是基督教工業委會

我想他們當年有很多的合作

這些都是以前社運裡面走在最前面的人

我想他們當時就是在台上說話

但是我不太認識他們

我只是當晚回到家之後

我整晚很難睡著

我覺得自己無法判斷這個事件的是非

聽台上的人說話很有道理

但是其他的人說他們擾亂社會

我當時有一個最深的感覺

這個對我來說是一個開悟

這個開悟是什麼呢？

我覺得自己很無知

一個這樣的事件

我也無法判斷誰是誰非

我出去工作如何面對這個社會

面對我之後的人生呢？

我那天晚上有一個很深的掙扎之後

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要用功讀書

我一定要上大學

我一定要訓練自己成為一個有獨立思考的人

面對著這些事件

我以後懂得做判斷

所以我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最後發憤圖強

結果我真的考上大學

就是在我的中學裡面是少數的人

我終於考上大學

我也是在大學裡面讀社會學

因為我發現自己不了解社會

所以讀社會學

我在讀書的過程裡面

以至現在教書

都是會教社會運動

因為社會運動對我個人的人生有很大的影響

原來一個運動不一定是捲進去的領袖

或者是跟隨者

才會對他們的人生有這麼大的影響

就算是在旁邊觀察的人

像我這樣

也會受到觸動

我想這個是很多香港人過去幾年的經驗

很明白我在說什麼

所以我也是會對社會運動

持有一個比較正面的態度

不會怕了它

就是跟我少年時期的這個經驗很有關係

我這個課程就是希望以一個很學術的角度

幫助大家了解社會運動是什麼

會說理論

但是也會說很具體的全球不同社會運動例子

來解釋

作為一個例子來跟大家解釋這些理論

你看到我這裡有幾個題目

首先我會解釋一下社會運動與社會變遷的關係是什麼

這個就是我下一堂課會說的

第二部分就是早期的社會運動理論

不是叫做社會運動理論

而是叫做集體行為

Collective Behavior

這個是特別有一個歐洲的傳統

以至50~60年代

美國研究社會運動的時候

也覺得這些社會運動

就是好像我當時的校長

擾亂社會

比較負面的

覺得是人們有很多情緒要發洩

這個時期他們給它的名字就是集體行為

Collective Behavior

第三個部分

我就是剛好相反

就是以一個經濟學的理論來說社會運動

這個時候就是叫做集體行動

Collective Action

因為他們相信人是很理性的

很多計算的

他們會舉辦一些運動或行動的話

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

或者是想提高自己的利益

這個跟剛才所說的集體行理論很不一樣

就是兩端的

一個就完全像是非理性的

這個理論則是覺得人很理性的

很會計算的

才會捲入一場運動

誰對誰錯呢？

我們到時候再說

第四部分就是一個社會運動的理論

社會學裡面的社會運動理論

它的基礎其實是比較建基於經濟學這一套想法的

就是如果你很理性的話

只是靠個人也進行不了社會運動

你必須要建立組織

通過組織才能夠聚集資源

來推動一場運動

有資源就會成事

沒有資源就不會成事

基本上就是這樣

但是到了70~80年代

發現原來有很多的社會運動

並不是他們想像的

只是靠很多資源

說利益的

原來有很多人捲入社會運動

是因為自己的價值觀念

因為環保

因為民主

因為人權等等

這些新社會運動讓整個學界重新思考

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動力

對於身分認同

價值觀

對於如何建立一個團結感

命運共同體

是更加著重的

再下一個題目

我們會說一些新馬克思主義

結構主義與激進社會運動

這個所謂的激進者

只不過就是說在以往來說

討論有關社會運動

他會討論到一個地步就是最後變成一個革命

而這種革命在以往來說

以馬克思主義的角度

就是因為階級

特別是低下階層

工人階級被壓迫

所以他們會組織起來

最後會進行革命

但是這些革命在很多的資本主義社會裡面

都是沒有發生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在資本主義的社會裡面

沒有發生一些工人的運動呢？

如果將來有什麼革命

我們後來看到在過往這10幾年

反而不是因為資本主義的問題

而是對抗一些極權、專制的社會

不是說要推翻資本主義

馬克思的主義為什麼會失效呢？

我們在這裡要討論

第七部分我們會說到底如何動員

大家如何走出來

雖然說可能是價值觀

可能是利益動員

但是也需要有一個過程的

是否通過親朋好友的網絡呢？

或者是現在最重要是靠互聯網

沒有大台也是可以成事的

如水的運動

我們在這裡會探討

最後大家一起回顧一下

社會運動對這個世界到底產生什麼影響

這個就是我們總結的部分會看到

今天是第一堂課

只是很簡單的讓你知道

我們接下來這幾個月會說什麼內容

社會運動如何推動社會的變遷

我們下次再見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