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那二十年的音樂人生

約莫從上世紀八〇年代末期所開展的音樂壓縮技術研發起因講起，直到本世紀十年前出現的串流音樂，這本報導這二十年間音樂產業演變——特別著重於音樂載體，尤其是傳播形式——的非虛構小說，看得我廢寢忘食，感覺一路回顧了那些年我的人生，那段從學生到上班族的以聆聽流行音樂為主旋律的愛樂人生。

卡帶對拷、CD 燒錄、MP3、mp3.com、Napster、eDonkey、eMule、BT、Pirate Bay，一直到串流服務，都曾經是構成我生命的一部分。Internet 發達後，我的賞樂歷程是一路跟隨科技演變走過來的，就從九〇年代中後期的 mp3.com 開始。網站裡面有各種類型的下載排行榜，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金屬類別（那時候最愛聽吧），有陣子最夯的是這首〈Valley of the Damned〉：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8JFWaBcEQ4

從網際網路檔案館（Internet Archive）保存的網頁快照來看，2000 年 8 月 15 日的金屬榜單顯示，〈Valley of the Damned〉是第五名，來自一支叫 DragonHeart 的樂團。當時他們在 mp3.com 取得巨大成功，這首歌有連霸冠軍過，只是好像沒有快照存在網際網路檔案館中。後來他們團名改成了 DragonForce，順利錄了唱片出了道，專輯也主打這首歌，但比起重新錄製的品質精良版，我還是比較鍾情原始的樸素版本，專輯版則超級花稍。

不久後大名鼎鼎的 Napster 橫空出世，我的日常生活更是不能沒有它！從此眼耳大開，以往那些只存在書中、只聽別人講過的眾多經典歌曲，突然間都可以聽得到了，再也不用苦苦存錢買唱片、買不起又口水流滿地！

我特別藉由 Napster 認識了眾多八〇年代的紅星，譬如 Prince、Michael Jackson、Modanna 等等不勝枚舉。那時我有限的閒錢寧願拿去買最喜歡的金屬唱片，其餘就交給 Napster。但金屬之王 Metallica 當時帶頭幹譙 Napster，叫我又愛又恨！我太愛 Napster，他們被業界告倒時真令我嗟嘆不已，但僅僅兩三年的壽命卻足夠在音樂史上留下震古鑠今的成就，從此樂界和樂迷再也回不去從前不花錢就聽不到音樂的時代了。

Napster 收攤反而促進了更多 P2P 檔案分享軟體浮上檯面，我後來輾轉用過 Foxy、Kazaa、LimeWire、eDonkey 和 eMule。尤其是 eMule 真是好東西啊，延續了後 Napster 時期我的愛樂生命。

最後則是偉大的 BT 出現，雖然由種子和追蹤器所組成的運作機制迥異於傳統檔案下載方式，但仍屬簡單易上手。最常用的工具叫 uTorrent，從 Windows 到 Linux 再到 Mac，它跟著我 OS 的轉換無役不與。BT 世界宛如外星球上音樂聖殿，神秘氣息有增無減，分享型態也從單曲演變至整張專輯甚而某藝人整個 discography（唱片作品集）的取得。音樂再也不怕聽不到，只怕聽不完！

彼時流連於 BT 世界已經是我下班後的日常，但我很堅持實體的「擁有感」，所有歌曲檔案都要燒錄成音樂 CD，成為曲目和原版唱片一模一樣的專輯。我並非完全不花錢，可即使是從譬如 iTunes 購買的專輯（我依然不碰單曲），我仍會燒上 CD。所以空白光碟經常是一桶桶地購買，同時還有大容量的 CD 收納包，我有好幾包呢。我還為這些專輯編目，但只把聽完的專輯編入表中，也就是說我不只會獲取，還真的會一張張消化。就這麼累積下來，眼見燒錄的 CD 數量逐漸超越了實體正版唱片數量…

問我為何這麼自找麻煩又花錢地去燒錄 CD？我想應該是愛實體卻又不可得，不可能一張張買，只得如此折衷。燒完、聽完後順便催眠自己我也「有」這張專輯，此等怪異的「擁有實體」情懷，我相信愛買唱片的樂迷應該是懂的。

終於，Apple Music 在推出的七個月後，於 2016 年二月登陸台灣，我第一天就訂閱了，從此停止 BT，愛樂人生總算擺脫 24 小時開著電腦的日子，電費更省了不少！uTorrent 如今仍存在我的 Mac 上，雖然版本太舊開不起來，但我也沒去更新，因為早無此必要；卻也捨不得將之移除，也許作為一種回憶的存在形式吧。

串流音樂要付費才能聆聽，等於重回過去花錢消費音樂的歲月。雖然 YouTube 仍是一個免費管道，但 Apple Music 的月費我花得起，況且便利性也有差。雖然串流音樂讓我的「擁有」情懷被徹底戒斷，可真正愛不釋手的專輯我還是會去買實體回來。Eric Clapton 的《Layla and Other Assorted Love Songs》、The Rolling Stones 的《Exile on Main St.》、Black Sabbath 的首張同名專輯、紅螞蟻的第一張、張雨生的《卡拉 OK 台北我》、張懸的《城市》、伍佰的《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林生祥的所有專輯... 好多好多，都是在下載、串流年代後被我重新買回來珍藏的愛碟。

某種程度上，串流讓音樂產業回歸正常；音樂聽得心安理得，不伎不貪不求，按下播放鍵隨時隨地就能聆聽。這使得曾經的實體迷戀情懷——即使那實體不是真實體——與擁有數位音檔的成就感，還有耗擲於其上的浩淼時光，如今俱往矣！所幸有賴作者 Stephen Witt 深入追蹤報導整理成章，回首我等走過的路，讀得心甚戚戚，宛如那二十年中全世界萬千樂迷共同的回憶。

最後我特別想提的是，書中有提到 Hootie & The Blowfish 這個樂團，他們曾被各唱片公司星探視為了無新意、台風不佳、欠缺寫歌能力的「酒吧樂團」，沒有人瞧的起他們，只有華納老闆 Doug Morris 慧眼納入旗下。結果他們的出道作《Cracked Rear View》叫好又叫座，賣了八百萬張，是 94、95 年最暢銷的專輯之一。我很喜歡這張專輯，許多歌都好好聽，最愛的就是〈Let Her Cry〉，啊此刻又在無限重播中...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aVHLL5egRY

Let her cry if the tears fall down like rain 讓她哭吧，就算淚如雨下
Let her sing if it eases all her pain 讓她唱吧，就讓歌聲療傷
Let her go, let her walk right out on me 讓她走吧，就此離我遠去
And if the sun comes up tomorrow, let her be 明朝旭日初升之時，讓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