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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文集-95】母子從軍抗戰記(黃天 黃埔十六期)


 我的母親周詠南,湖南省祁東縣人,生於光緒26年,卒於1966年,是黃埔軍校十六期畢業生,我也是十六期畢業的。抗戰初期,我們母子同時報考黃埔軍校,並參加了抗日戰爭,一時傳為佳話。

 清光緒31年,我外公請了一位湖北均縣的拳師在家教武術,我母親當時僅五歲,硬要學武。我外公有七個兒子,只有她是唯一女兒,不予答應,但強不過她。後經名師教練,她練就了一身過硬的本領,居諸兄弟之上,三五人圍攻不在話下,想不到她這點本領,居然後來在抗日戰場上同日兵拼搏時,經消滅了敵人,保存了自己。

 母親在文學方面也很突出,能寫短文,會依韻作詩,且愛音律,繪畫,還寫得一手好顏體字。

 母親的一生倍嘗艱辛。她19歲結婚,20歲生子,21歲喪夫,母親愛我,為我取名“化聖”,是取“大而化之之為聖,聖而化之之為神”的含義,也是對我的希望。父親死後她欲以身殉夫,但當看到我在繈褓中笑臉時,心軟了,決意撫孤成長。不管幃空衾寒,冷月孤燈,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她著有《孤燈詩稿》,其中一首雲:“寒風習習雨淒淒,獨宿空房淚濕衣。幾度思鄉身欲殉,無奈繈褓有孤兒。”從上述詩禮裡足見我父母間深厚的感情。雖父兄屢奪其志,亦不能動搖她的決心,於是我改名為“黃天”,蓋取“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意思。

 7歲時,我母子生活十分困難。母親常典當嫁時衣裳,為我提供費用,但這終非長久之計。於是,她便想設立私塾,課人子女,以求衣食。幸值大革命的浪潮,震撼城鄉,堅定了我母參加社會活動的決心。于1929年在祁陽檀山灣設立女子私塾館。

 1934年,母親感到自己趕不上時代,對新學一無所知,故罷教考入衡陽含章女子中學。畢業後,曾先後在祁陽芹菜町盤古廟小學,祁東烏山沖召隆庵小學,白地市中心小學任教。

 1937年秋,我肄業于南京三民高級中學二年級。適逢“七七事變”,全國人民奮起抗日。次年,長沙大火,難民湧向祁陽。母親見無數的寡母孤兒,離鄉背井,俱是日本帝國主義所造成。想到自己經歷的寡婦孤兒的痛苦;聯想到戰爭中寡婦孤兒的不斷增加,想起了《流亡曲》的歌聲:“百般榮華,一刹化為灰燼;無限歡笑,轉眼變成淒涼。”她的心碎了,認為:“日軍不滅,難以為家,立志投筆從戎,並號召學生共赴國難。”她以身作則,率先躬行。是年冬我高中畢業,母親原擬為我完婚,以繼承香火,她好弄孫自樂。可是,她令我停考大學,不准完婚,要我投筆從戎,出我意料之外。我說“國家規定獨子不從軍。“她說:”日本並沒有規定不准屠殺寡婦孤兒。“這使我啞口無言。

  1938年冬,我母子雙雙報考黃埔軍校。報名時,衡陽招生處田指導員對我說:”你母親39歲,超過了規定年齡近20歲,不能報考。“母親含著眼淚指著我說:”他是我的獨生子,9個月失去父親,我吃盡千辛萬苦把他帶大,難道我捨得把他送到血肉橫飛的戰場上去嗎?我是教員,以身作則,送子從軍,同時報考,共赴國難,祈求報國於疆場之上,你忍心拒我於千里之外嗎?”田指導員被感動了。我們報考竟雙雙錄取了。在分隊時,我分在四川銅梁十六期二總隊學步兵;母親分在江西雩都十六期女生總隊學戰場救護。1940年9月同時畢業。

 在畢業典禮上,蔣校長以蓉廳愛字第256號嘉獎令嘉獎我母周詠南:“母子從軍同學,共赴國難,夙世楷模,殊堪嘉獎。”《救國日報》亦以《母子從軍抗日》為題作過報導:”要像周詠南那樣愛國。寡婦孤兒,同時從軍抗日。“

 母親在軍校學習時,曾奪得三次劈刺冠軍,並受到獎勵。畢業後,分配到53軍政治部工作。

 母親在53軍工作時,不願坐辦公室,要求下連隊,上戰場,並向該軍政治部建議把隨軍家屬組成女兵連,參加抗戰。減輕部隊拖累;並招收流亡的女青年從軍保國。這項建議,深得軍長嘉許,並交付實施。

 1943年9月,女兵連成立,任命母親周詠南為上尉連長,從事軍事訓練,後投入常德會戰。

  會戰前,我在湖北前線收到母親的一封信,信雲:”孝先吾兒知悉,常德戰事,一觸即發,你我母子,現以身許國,勿以安危繫念,母如馬革裹屍,志所願也。希繼承吾保國之志,激勵士卒,奮勇殺敵,是所至囑。“會戰結束後,始知我母率女兵連參加了津市保衛戰。在戰鬥中頑強英勇,同日軍進行白刃戰,腿負重傷,猶指揮女兵抗擊來犯之敵,後被搶救出陣地,送129兵站醫院醫治。1944年母親傷癒後,調任129兵站醫院新聞室少校主任。

 1945年抗戰勝利,我母解甲歸教,人言為”蠢“,我母竟怡然自得。

 1946年內戰全面進行,母親極為不滿。當時我在國民黨66軍185師554團當連長,代營長,調到湖北追剿”共軍“。母親函電再三令我即速回家。但我官迷心竅,拒不從命。

 1947年10月,母親帶領我的愛人和小孩,趕到湖北,以哭代訴,並向544團馬團長哭訴守節撫孤的痛言和母子從軍抗日的初衷。馬團長深表同情,我送母親至漢口,母逼我回家,我不聽教,又去臺灣青年軍205師工作,任作戰科長。1948年冬調防北京。最後我參加和平起義,母親才欣喜慰然。


<注:本文系轉錄先賢之文字,而並不完全代表編者之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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