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文集-34】遷校紀事（黃埔十四期 王振宇）

 1937年的7月7日，盧溝橋的炮聲解開了中華民族史上抗擊日寇的序幕。到同年8月13日，日寇在上海登陸，企圖攻佔上海，進取南京，迫使國民黨政府簽訂城下之盟。南京政府一方面派出精銳部隊在上海抵抗，一方面遷都武漢，暫避鋒芒。

 這是在南京的中央軍校，尚有十一期一，二總隊，十二期，十三期共四個總隊在校訓練。到九月，十一期一總隊在南京舉行畢業典禮之後，軍校隨即遷往九江。在九江，十一期二總隊和十二期相繼畢業，並開始招收十四期學員。

 抗戰初期，華北前線節節失利，華北一些大中學生和教師，以及上海和江浙一帶的不願當亡國奴的青年，都集聚在武漢。這時十四期招收甲級生，報名都達萬人。所謂“甲級生”就是凡高中以上學校畢業受過集中軍訓者。所以取得報名資格者約三千人。我適逢其時高中畢業參加過集中軍訓，兩個證書齊全，再加上我已考取武漢大學，從武漢大學轉到軍校，所以報名極為順利。我記得考場是設在武昌右旗營房禮堂，共考三天。第一天體格檢查非常嚴格，有一項不合的當時不發入場證。第二天考數理化和語文，語文試題是“聞勝不驕，聞敗不餒”，作一篇作文。第三天考史地及外國文。

 放榜後，共錄取一千五百人，我也在其中。凡錄取新生，在武昌右旗營房報到，逾期不報到者由備取生頂補。入伍後三天不發軍裝，先進行複試，凡複試及格的，發軍裝剃光頭，編隊。這時同學們群情振奮，抗戰歌聲此起彼伏，認為報國有門，恨不得立即上前線殺敵雪恨。

 第一天出早操，是圍著右旗營房操場跑步，該操場跑一圈足有十五華里，跑到半圈就稀稀拉拉“潰不成軍”，值星官說：“殺敵本領就從這裡開始，練吧同學們。”

 在右旗營房並沒有正式上課出操，只是請白崇禧講抗戰形勢，請陳果夫講唯生哲學，晚上由學校血花劇團放電影，並放廬山會議紀錄片。

 我們正式定名為十四期一總隊，總隊長範漢傑（到四川後範漢傑升任教育處長），成剛（黃埔二期，任總隊長），大隊長有徐鶴皋，曲雁賓，李治。開始我在三隊，隊長蔣獄（到四川後編到二隊，隊長曹明山），區隊長李國鐘。受訓地點在漢口新營房，我們的區隊長是雲南講武堂畢業，訓練要求極嚴，姿勢稍有不好，不是照肩上打一拳，就是朝腿上踢一腳，還振振有詞的說：”軍校教育就是開明專制，絕對服從。“

 1938年元旦過後沒幾天，我們突然奉令遷校入川。我們在武昌許家棚上火車，先到長沙，然後從長沙沿川湘黔公路徒步入川。上車後火車總不開，這時看到有人背著行李不斷上車，據說是29軍宋哲元南苑軍訓團招收的北平大學生，都轉到我們這一期來了。一會兒有兩個人上了我們的車廂，一個叫侯志遠，一個叫張執中，都是日本士官學校的學生，中日開戰後被日本驅逐回來的。火車夜晚到長沙，為了避免日機轟炸，第二天徒步行軍到益陽，這一天才走幾十華里，可是到了宿營地後已經個個東倒西歪了，因為背的東西太多，除學校發的背包軍毯，三角雨衣，水壺飯盒，築成工具外，私人衣物太多，再加上槍支彈藥，這時學校宣佈在益陽休整三天，動員學生儘量把死人衣物輕裝掉。

 從益陽到常德，這裡的學生集中的就多了。有十三期學生總隊，十四期二總隊，空軍入伍生營，廬山特訓班等。學校在常德開會，決定範漢傑為行軍總指揮，每個隊新發給一輪畜力膠輪大車，拉給養及部隊行李。

 從常德到桃源，休息兩天，隊長再動員說：”從此開始，沿途不再停留休整，每天行軍五十至六十裡，十裡一個小休息，三十裡一個大休息，早飯吃過後學生用飯盒自帶飯菜，大休息時吃中飯。私人衣物儘量處理掉，前邊要進入湘西苗區，絕不容許掉隊”。我們在益陽時雖然動員輕裝，但都捨不得丟掉自己心愛的衣物，經過這次動員，感到不能再帶了，一方面是真的背不動，另一方面也怕掉隊。我們隊的宿營地是桃源城南郊的一個村子，房東家的一個女孩在縣城上師範，正放寒假在家，和我們處的非常親密。還領著我們逛桃花源，於是我們的毛衣絨衣，料子便衣，甚至正穿在身上的毛衣也都脫下來送給這家房東，穿著空心棉襖褲踏上征途。

 我們到達涼水井，隊長說：“前面進入湘西苗區（實際是共產黨紅軍的湘西根據地），隊伍要戰備行軍，大家千萬不能掉隊。“

 這一天是十四期一總隊為先頭部隊，我們隊為前衛連，我所在的班為尖兵班，我是演習班長，張德彰為副班長，分機槍組步槍組，前邊派出斥候，很像戰備行軍的樣子。區隊長帶著兩個班走在我們後邊距離約二百公尺，出了涼水井約二十裡，斥候回來報告說：”前邊山崗兩側有幾十個穿便衣的拿著槍不准我們前進，如果再前進他們就要開槍。“大家聽後非常緊張，還是張德彰老練，他立即命令斥候向區隊長報告，我率機槍組佔領有利地形，他率步槍組散在我兩側，不一會區隊長到了，他指示不准擅自開槍，等候命令。不一會從後邊來了幾個騎馬的，向我們瞭解一下情況後，向前走了，我們奉到命令退回涼水井宿營。

 在涼水井住了兩天，大家議論紛紛，說前邊的部隊是共產黨的抗日革屯軍，司令是黃埔一期老大哥，總隊長範漢傑的同期同學，這次總隊長親自去談判放行是沒有問題的。第三天果然出發了，戰備行軍改為梯次行軍，這一天走了八十裡，沿途看到許多紅綠標語，”歡迎軍校同學“等，下邊署名果然是抗日革屯軍。

 歷時三個多月的徒步行軍，通過秀（山）酉（陽）黔（江）彭（水）的大山窩，從南川綦江重慶到達四川銅梁安居鎮，十四期一總隊的學習訓練正式開始了。往事悠悠，轉眼已半個多世紀了。“人到晚年思舊雨，能否有唔實難期”。僅以《遷校》這篇回憶，作為向十四期一總隊，以及共同參加徒步入川的各期各總隊和各營，班的同學和老師們，包括在海外和臺灣的同學和老師們致以問候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