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文集-33】報考軍校的經過（黃埔十七期 呂瑞堂）

 1937年底，江南大地處在日寇鐵蹄的蹂躪之下，燒殺搶劫，無惡不作。“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在國難當頭時，我放棄了小學教師的工作，投筆從戎加入新成立的第三戰區運輸隊，開入皖南山區的古城歙縣，運送糧服彈藥，支援前線將士殺敵。1939年春移駐江西臨川。1940年6月間，報載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七分校在金華招考十七期特種兵科學生，我聞訊後立即請事假，奔赴金華應試，幸蒙錄取，遂返臨川假離原部，再去金華西十裡薑山頭村報到。我被編入三區隊七班，開始入學前的預先訓練。兩個月後，即在1940年的九一八紀念日，全校師生登程奔赴大西北。

 當時武漢已被日寇侵佔，必須繞道大西南才可能去西北。途中除了浙贛，平漢，湘黔，隴海等交通大動脈中一部分地段可以利用火車貨運送外，其餘完全是徒步行軍。預定時間六個月。該日上午，由上校大隊長王仁（黃埔六期）率領四個中隊的師生員工六百多人登上了西去的浙贛線火車。車到江西東鄉就開始徒步行軍。因為不太寬只能一路縱隊行進。先頭和後衛相距很遠，中隊或區隊都是按照番號迴圈調換。取道臨川，分宜，樟樹，萍鄉而抵湖南株洲，接著改乘平漢路火車南下到衡陽。休息兩天再登湘黔鐵路西去，車過桂林時看到；平地兀起的山峰，好似人工塑造的模型，天公神奇非同一般，所謂“桂林山水甲天下”真是名不虛傳。車到柳州駐紮下來，翌日漫遊街景，適值天雨，因為該地盛產木材，沿馬路兩側商店上有一層用木板覆蓋著的家家相連的通道，同學們信步街頭，衣服未曾打濕，此乃途經數省很多大中城市所沒有看到過的一大特色，繼南向貴州進軍。因為走上公路，改成二路縱隊，隨公路兩側行進，前後距離比較縮短了不少。在部隊到達都勻之前，我請假先行，因為哥哥瑞彝在陸軍炮兵學校工作，離開已經多年。他曾參與淞滬抗日戰爭撤退下來的，異鄉晤親人真有說不盡的離情別語。三天后，我隨隊北上，接著橫渡洶湧急流的烏江天險，翻閱煙霧繚繞的婁山關，在貴陽休整兩天繼續北進。

 進入桂黔山區後，因為城鎮村寨既少又小，對於宿營時增加了不少的困難。尤其是不逢集的天數，簡直買不到必需的東西，所以每個中隊選派三個人充當前站人員。因為我已經在部隊中工作過，所以派為前站人員之一，提前出發。我們在黑夜中隨著公路穿越崇山峻嶺時，雖然只有三人，可是對於傳說中的豺狼凶獸倒也無所畏懼，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及時趕到目的地。因為走的時間太長了，有時候自己的眼睛都不自覺的閉上了，可是兩條腿仍舊機械的超前挪動著，全賴三個人之間的相互推醒。快進入四川境界，因為時令已進入冬季，氣溫驟降，當黎明將屆，我們幾個人都成了“雪人”模樣，可是想到完成一個新的任務時，精神又為之一振。

 離開綦江縣的當天傍晚就到了海棠。華燈初上的時刻，隔江眺望當時的陪都山城——重慶。重重疊疊似乎像一座巨型的裝滿珠寶的燈塔，五彩紛呈美不勝收。翌日上午就結伴去市內遊覽，拾級而上逐漸增高，包攬了陪都的雄偉風光，在這裡破例休息了三天。

 告別山城重慶，改由嘉陵江畔的大路北上，經過南充，閬中，直達廣元，重新緣西北公路，出鳳縣翻越秦嶺而抵寶雞。這一段路是我國歷史上的發祥地，進入關中平原褒城，漢中沔縣等地方，名勝古跡特別多。諸如：張良為黃石公穿鞋子的：進履橋“，蕭何追韓信處，立在公路邊的大石碑高約三米多，上面刻著楷書：漢丞相蕭何追韓信至此“十個大字，及定軍山古跡等等。寶雞休息一天，搭隴海線火車，很快就到六大古都之一的西安，再南行四十裡，從驕陽似火的炎夏走到雪花飛舞的嚴冬，經過近半年的跋涉，行程約八千里，終於在1940年3月上旬到達了目的地——王曲。

 初到大西北，因為氣候不同，生活習慣各異，學生中疾病流行。在那艱苦的年代裡，醫藥是非常困難的，校方將病人集中在一起，想方設法療治。經過一段時間才逐漸的恢復過來。但是無形中耽擱了學術科的進度。入伍教育開始，操場上課堂中的氣氛是相當緊張的。星期天由值星官帶隊，經石砭峪口進終南山打柴。既是鍛煉體魄，又可以節省一部分買燃料的錢。在吃不飽的情況下，每人每頓只能取得一份限量的粗饃饃。這就是所謂“杠子饃”。我們為了營舍環境，築起了交通道路，露天食堂和隊裡的小花園等等。一天緊張的操課下來，這些設施對於我們恢復疲勞起到很好的作用。每人發有關學術方面的很多書籍，七九步槍，彈藥，小凳子，圖板等。除了在操場上和野外演習，其他時間差不多都有圖板陪伴著，聽課時記錄，述說學習心得，創作文藝，書寫信件等。我們每天出操或打野外，摸爬滾打後歸來，總是一身濕漉漉的汗。當時的環境只有井水可用，須近十丈長的牛皮繩放下去，才可以打起一桶水來。井少人多，加上時間上也不許可，只能乾擦了事。如此日復一日的發生了蚤子的危害，頗使同學們覺得頭痛，營舍內大幅的標語寫著：“精神生活要上流，物質生活可下流“，告誡同學們要以精神力量克服一切困難，勇猛上進，正所謂”精誠所至 金石為開“。

 同年初秋，軍訓部派員來校主持規模最大的一次告別考試。宣佈試題，分發收集，考場監督等完全由新來的人擔任。隊裡的幹部是不容插手的，是相當的嚴格。經過一個多月，成績揭曉，有些同學轉送其他學習單位，有些則併入十八期學生隊。我仍留原地，重新編隊，改為十二總隊一大隊四中隊一區隊一班。新中隊長石垓（黃埔八期 四川人）來隊領導。有一天石垓隊長在授課之餘，將抗戰期間他在戰場上繳獲的敵酋指揮刀和沾有血跡的紅膏藥旗給大家看，當時的印象非常深刻，啟迪我們學好技能，他日在疆場上多殺敵寇為國爭光，為死難同胞報仇。

 畢業前夕，全總隊在河西大操場集訓，每個班搭起一個圓形的帳篷排列在司令台前。內務裝飾的很整潔，全部一個樣子。高級長官訓話，社會名流演說，使同學們獲益匪淺。最使人難忘的就是校主任胡宗南將軍挨個點完名以後，親口講授《今日的戰士》。告誡學生要”頂天立地繼往開來“，遵循各項規範和要領。

 1943年3月12日，我們一行在驪歌聲中，告別了鍛煉我們成長達三年之久的王曲母校，奔赴長城盡頭嘉峪關內的重城——酒泉（42軍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