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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滬抗戰-11】淞滬會戰紀要(張柏亭 時任第九集團軍第88師參謀長)

 1. 枕戈待旦

  四十五年前的事了,日本軍閥自九一八侵佔我東北以來,得寸進尺,貪得無厭。到民國廿六年七七蘆溝橋事變,我們實在已經忍無可忍,真正到了“和平絕望,犧牲最後”的關頭了。於是我領袖蔣介石委員長,毅然決然振臂而起,領導全國軍民,展開抗日聖戰,並為爭取主動,造成有利戰略形勢,於八月十三日先機進軍上海,點燃近代史上有名的“淞滬戰役”。

 上海為我國經濟中心,亦為首都門戶,在倭敵侵略的藍圖中,固早有強襲上海,扼制長江口,以威脅我南京首都的企圖。我統帥部知己知彼,在京滬地區亦早做必要的作戰準備。國軍精銳的八十七師,八十八師,三十六師,教導總隊為領袖親訓部隊,聘有德國顧問協助訓練,駐戌於京滬線各要點,孝陵衛,無錫,蘇州,常熟一帶;滬杭路上則以嘉興為中心,亦駐有第五十七師阮肇昌部。

 早於華北情勢緊張後,統帥部就已經用“軍校野營辦事處”名義,在蘇州獅子林設置指揮部,經常召集各部隊長及幕僚,研討策劃對淞滬方面作戰準備的一切事宜,各部隊官兵鬥志昂揚,士氣振奮,枕戈待旦,準備隨時出動殺敵。

2. 地形偵察

 民國廿一年“一二八抗日戰役”之後,中日淞滬停戰協定規定,國軍在京滬線的駐戌位置,不得超越昆山(安亭至滸浦口線)以東地區,其後上海警備司令部,雖以維持治安為理由,成了一個保安總團(吉章簡將軍為總團長),轄有兩個團,相當於一個步兵旅的兵力,但其裝備訓練不足,沒有多大作戰能力。由於局勢日益惡化,駐節蘇州而實際負責策劃戰備的副長官顧祝同將軍(長官由蔣公自兼)為爭取先機,命駐守無錫之八十八師(師長孫元良將軍)以一個團——吳求劍將軍率領的五二三團,化裝為保安隊分批潛往上海,利用地方關係掩護,接替防務。在閘北寶山路,龍華,徐家匯,虹橋,北新涇,真如一帶,秘密構築必要工事。上海的愛國地方領袖杜月笙先生,利用其地方關係,配合國軍預定的作戰計劃,在閘北一帶要點,租賃民房,在室內密建鋼筋水泥掩體,平時不落痕跡,使用時打開槍口。

 同時,野營辦事處分批集合各部隊營長以上幹部,前往上海偵察地形,認識爾後的攻擊目標。我是第二批,參加八十七師旅長劉安祺將軍率領的那一組,主要偵察範圍為閘北地區寶山路,八字橋,江灣路一帶,特別是對北四川路底,天通庵附近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四周,詳密反復偵察,和我同行的有砲兵營營長王潔中校與謝晉元中校等人。我早年曾在江灣路法科大學讀書,住在橫濱橋附近余慶坊的亭子間里,每天挾了書包往返好幾次,真可說是熟門熟路,謝晉元中校則於北伐時期龍潭作戰後,擔任二十一師連長時,駐防閘北甚久,也是老馬識途,其餘的同行人員則都光頭西裝,行動里有點土裏土氣,多少引起了日軍懷疑,在公園靶子場附近,發現了一批流氓型大漢,在我們後面指手劃腳,跟蹤而來,幸而我們發覺得早,我帶著轉幾個彎,在北四川路朋友家躲避風頭,不然的話可能會發生麻煩,以致構成糾紛。

3. 孫將軍當機立斷

 偉大的日子終於來到了,我們在八月十一日接到命令,向上海出動,由鐵道輸送真如集結待命,真如離上海北車站約有十餘公里,市郊一片曠野,師長孫元良將軍隨第一列車先行,在真如得到的情況是:原駐上海及由武漢撤滬的日海軍陸戰隊五六千人,並動員居留上海的日僑在鄉軍人共約萬餘人,也已經在虹口區集結完畢,倉促開始行動;另有敵艦二十餘艘組成的船團,掩護運輸艦五艘,正向上海急駛。

 孫元良將軍是“一二八”抗日名將,以廟行一戰成名,他閂淞滬地區形勢。上海南瞰黃浦而下,從閘北東向建築物亦愈益堅固高聳,在此情況之下,如果遵照上級命令在真如待命,則前方作戰要點盡將委於敵手,先機盡失,而後要採取攻勢,則稱為攻堅,仰攻,若要採取防禦,則真如附近一片平原,無險可扼。於是,孫將軍當機立斷,決心指揮先頭到達的二六二旅,以疾風迅雷之勢向閘北地區推進,佔領北火車站——寶山路——八字橋——江灣路之線。這一英明的決斷,對其後整個淞滬戰局的發展,可說具有決定性的影響,萬一稍有遲疑逡訓,則好機轉眼即逝,閘北軸心陣地將無法形成,而其後淞滬戰場的形勢,要完全改觀了。

4. 淞滬戰役的引火點——八字橋

 八字橋是淞滬戰役的引火點,民國二十二年“一二八“滬戰的戰火,從八字橋燃起;最為巧合的,五年後”八一三“戰役的戰火,仍然由八字橋燃起。

 ”八字橋“因兩次滬戰而聞名於世,事實上所謂”橋“,只是寶山路與日海軍司令部間,街巷大水溝上架設的通道而已。這個地點在作戰上極為重要,敵得之可楔入我陣地,阻斷我南北聯繫,使我有骨鯁在喉之感;我得之則可作為攻擊之據點,守則構成全陣地體系之核心,是以”八字橋“閘北地區,成為敵我必爭的要點。

 我二六二旅在旅長彭鞏英將軍指揮之下,推進至北火車站附近後,以五二四團在右,五二三團在左,迅速展開佔領陣地,利用杜月笙先生構築的家屋內工事,打開槍口清掃射界,構成堅固的街市戰陣地。這時敵軍也正由虹口地區,沿吳淞路北四川路行動中。我五二三團團長吳求劍將軍,曾參加一二八戰役,熟知上海地形,率領易瑾少將之第一營向八字橋搜索前進,先頭進抵八字橋西方時,敵人的前哨部隊也正好到達,雙方針鋒相對,立即發生衝突,由易瑾營射出了淞滬抗日戰役的第一槍,時為八月十三日午後三時稍過。敵我都沒有佔領八字橋,八字橋通過戰役全期,成為中間地帶,激烈的戰鬥在八字橋周邊進行。

5. 攻擊敵海軍司令部

 敵軍以虹口區為根據地,背靠黃浦江,其陣地以匯山碼頭為起點,沿吳淞路,北四川路,以迄江灣路虹口公園對過的日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形同一條長蛇,以海軍司令部為首,而以匯山碼頭為尾;我軍在作戰部署上,亦以打擊其指揮中樞的海軍司令部為優先目標。

 我二六四旅於十三日下午到達,為爭取先機,決心不待敵海上增援部隊來到,於翌日(十四日)展開攻擊。由二六四旅為主攻部隊,超越二六二旅,集中力量攻擊敵海軍司令部。

 十四日拂曉開始行動,勇敢的黃梅興將軍率五二七團,五二八團,超二六二旅向江灣路推進;二六二旅則以北車站為中心,在右翼方面向當面之敵牽制拘束,孫元良師長為掌握戰場狀況,在第一線設定兩個指揮聯絡哨,由副師長馮聖法將軍為右聯絡哨,位置於北站大樓;筆者為左聯絡哨,位置於水電廠屋頂。水電廠在閘北水電路,距離敵海軍司令部只有二公里左右,在昨(十三)日的戰鬥中,已被槍彈與迫擊砲彈破獲的千瘡百孔。從屋頂展望,江灣路一帶盡在眼底,可以清楚地看見敵軍公園周邊,持志大學,六三公園一帶活動。我攻擊部隊由愛國女校方面,自左翼旋回壓迫敵軍,逐次前進,敵軍節節後退,利用特製的鋼板防盾沿江灣路頑抗。晌午時分,我英勇的攻擊部隊前赴後繼,已經接近敵海軍司令部附近,敵病遺屍遍地,一部分退入其司令部,其餘狼狽沿北四川路南竄,後據外國記者報導。有遁入公共租界避難企圖,租界內的英軍及萬國商團等曾在蘇州河岸嚴密戒備。正在此緊要關頭,不幸黃梅興將軍立於陣頭指揮,在愛國女校附近被敵迫擊砲彈擊中,當場壯烈殉國,同時成仁的,尚有旅部參謀主任鄧洸中校,及通信排官兵三十餘人,時為下午三時許。

 黃梅興將軍為淞滬戰役中,我高級將領陣亡的第一人。由於黃將軍的陣亡,指揮頓失重心,攻擊不得不告中止。第八十八師於滬戰開始後,擴編為第七十二軍。當晚第二師鐘松獨立旅到達戰場,歸入軍序列,在觀音堂司令部匆匆與鍾旅長及鄧鐘梅副旅長見面後,不稍停留立即增援第一線,接替二六四旅防務。這一天的戰鬥中,我二六四旅傷亡黃梅興將軍以下千餘人,僅五二七團即有連長七人陣亡,戰況之慘烈,可以想見!

6. 突擊出雲艦

 作戰開始後,黃浦江內敵艦雲集,多達二十餘艘,一密集艦炮射擊,協同其地面兵力戰鬥。我彭孟緝上校指揮的砲兵第十團,雖亦在彭浦一帶放列,但火力不足與敵艦炮抗衡。

 世人咸知謝晉元將軍為一員勇將,殊不知謝將軍智謀深遠,更是一位具有高度休養的參謀人才,滬戰初期他猿人二六二旅參謀主任,和筆者保持業務上的緊密聯繫。

 江南初秋,氣候仍然熾熱,俗稱為秋老虎。八月下旬某晚,我不能入睡,正倚窗遙望戰場夜景。敵我曵光彈交互射擊,有如流星;正好我空軍臨空夜襲,敵陣地高射機槍開始射擊,火花噴放勝似慶典煙火,十分壯觀。

 我正在出神,背後有人招呼,是謝晉元中校來訪。

 ——中民兄還沒休息!

 ——有點事來商討,……浦江內敵艦雲集,艦炮射擊構成我們莫大困擾,必須有個應付方法。

 ——中民兄有好主意嗎?

 ——今天和王兆槐兄研究,停靠在匯山碼頭的出雲艦為敵方旗艦,為其指揮中心,敵酋長谷川清就駐在上面,擒賊先擒王,打蛇先打首,我們先把出雲艦摧毀,定能獲致大效果。

 我深以為然,於是談到摧毀出雲艦的技術問題,謝同志有其具體的構想,並謂如果決定進行,王兆槐同志可以為我們協力。兆槐兄時為淞滬警備司令部稽查處長,我也深知其果敢幹練。於是立將謝同志的建議轉報軍長,認為可行,並即指派謝晉元同志策劃進行。

 數日後,謝同志在王兆槐兄的協同下,經過周密計劃,完成了一切準備。當時黃浦江尚未封鎖,民船可以通行,準備了一艘快速的小火輪,攜帶特種爆炸物,由南市十六鋪附近出發,預期駛進出雲艦三四百公尺處施放。可惜實施時,執行人員有欠沈著,未達預定距離過早發射,以致未能擊中目標,僅炸毀匯山碼頭一部分設備,我三名技術人員則遭敵火射擊,不及逃離現場,做了殉國的無名英雄。

 當時匯山碼頭發生大火,報章騰載,大快人心,。謝同志的計劃雖未能達成,但已震撼敵軍,獲致精神效果。其後敵酋不敢再在該艦駐節,而黃浦江內敵艦,也遠向楊樹浦以東江面移動,艦炮射擊一時陷於沈寂。今王兆槐兄同在台灣,當猶能憶及一二也。

7. 偉大的鐵拳計畫——劉宏深少校殉國

 “鐵拳計劃“是由德國顧問設計,而由筆者完成參謀作業。抗戰前中德邦交友好,第一次大戰間德國的最後一任總參謀長色克特(Hans Von Seeckt 1866~1936)上將,受聘於我國軍事總顧問,率顧問數十人,來我國協助軍事建設,在各教育機關及京畿附近部隊,如教導總隊,八十七師,八十八師,三十六師等單位,指導教育訓練,一切動作完全採取德式。

 戰爭爆發後,因受政治影響(德,意,日結為軸心),色克特被召返國。行前向我領袖辭行時,表示願留下少數德國顧問,作為在我國服務的最後效力。領袖接受其好意,派一位德國顧問來到八十八師(日久忘其名)。淞滬戰役發生後,軍長命我與該顧問共同策劃,準備依德國閃電戰的方式,發動一次突擊作戰。

 當時德軍正在歐洲戰場採行閃電戰術,德顧問就當時上海戰場形勢,認為日軍陣地由匯山碼頭經吳淞路,北四川路,以迄江灣路,蜿蜒有如一條長蛇,宜在其腰部選擇一個要點,擊中威猛火力發動突擊,將其攔腰截斷,首尾不能相顧,而後直向其心臟部進出,則敵抵抗組織自然歸於瓦解。

 研究結果,我們選定虬江路為突擊點,遵從德顧問意見,選拔精壯勇敢的戰士五百人為突擊隊,攜帶輕便銳利的近戰武器,以優秀營長劉宏深少校為指揮官;同時集中全師砲火,由砲兵營長王潔中校指揮,在附近放列擔任掩護,另在突擊位置配置多數自動火氣,直接支援。預定拂曉開始行動,先以砲火猛烈轟擊目標地區,再由自動火器支援發起突擊。該計劃定名為“鐵拳計劃“。由於突擊地區在二六二旅陣地正面,一切細部參謀作業指定由謝晉元中校負責完成,並由其指導實施。

 當夜完成一切部署,翌日按照計劃行動。砲兵於拂曉密集射擊,虬江路敵陣地附近一片火海,烈焰沖天,所有工事與建築物盡行摧毀。緊接著劉宏深少校身先士卒,率領突擊隊適時沖進,斃傷敵兵無算,橫屍街巷。不幸劉宏深同志深入敵陣,亦中彈陣亡,雖已予敵重創,終告功敗垂成,未能達到預期目的。

 劉少校黃埔軍校五期卒業,湖南醴陵人,品學俱優,青年有為,殉國時年僅二十八歲,新婚甫三月,緬懷英烈,惆悵無已!

8. 閘北軸心陣地

 淞滬戰場我軍戰鬥序列,最初區分予左右兩翼,黃浦江以東的浦東地區為右翼軍,中隔市區(南市及英法租界);自蘇州河以北為左翼軍。右翼軍司令官張發奎將軍,左翼軍司令官初為張治中,旋因指揮不當撤換,由朱紹良將軍接替。左右兩翼軍的作戰負擔並不平衡,實際上左翼方面是主戰場,右翼方面只是沿黃浦江岸警戒監視而已。

 左翼軍的初期區分,以八十七師,八十八師,三十六師為基幹,分為中,左,右三地區,同時八十七師升格為擴編七十一軍,八十八師為七十二軍,三十六師為七十三軍。以八十八師為主體的七十二軍,位置於左翼,緊靠蘇州河北岸,至江灣路之間作戰地域。

 戰役初期,我軍居於主動地位,採取攻勢行動,對虹口地區之敵構成包圍態勢。自從“八一三”由五二三團易瑾營,在八字橋射出第一槍後,十四日攻擊敵海軍司令部。同在那一天,我空軍在杭州上空,擊滅來犯的敵木更津航空隊。十五,十六日續由我八十七師,三十六師,由江灣路敵陣地北翼,向其側背迂迴攻擊,敵軍退至匯山碼頭附近,依據堅固建築物頑抗,縱火阻止我前進,因我軍缺乏攻堅武器,未能克奏全功。這是我軍攻勢的最盛時期。

 到八月二十二日,敵酋松井石根率第三,第二十一師團,及第十六,第十三師團各一部,在吳淞附近登陸,向藴藻浜,吳淞鎮,獅子林一帶推進;同時我增援部隊,也陸續到達戰場,戰區漸形擴大。於是原來的對敵包圍態勢,漸漸改變為敵我東西對峙的局面;更由於敵我增援部隊的源源到達,戰線不斷向北翼延伸,直達揚子江岸。

 我軍改取戰略持久的方針後,閘北地區的八十八師,成為全戰線旋回的軸心,依託蘇州河岸,努力加強工事,構成街市戰縱深陣地。並由工兵營營長蔡仁傑少校主持,集合志願服務的土木技術工人,組成工程隊,設計一種分解式的鋼筋水泥掩體,先在後方做好,然後利用夜暗車運第一線,在各要點裝置結合,使閘北陣地很快構成為鋼筋水泥的金城湯池。蔡仁傑少校不眠不休,厥功最偉。

 在八月下旬,敵人曾多次攻擊我閘北陣地,均遭我守軍擊退,迭予重創,敵在廣播中公然稱八十八軍為“閘北可恨之敵”。

 自此,敵在閘北正面,直到我軍轉進為止,不敢再做任何蠢動,轉移目標於我左翼方面,對我江灣以北的友軍陣地,加強壓迫,戰線逐次後移至江灣——顧家宅——劉行——羅店之線;至十月下旬,更後移至小顧宅——大場——嘉定——走馬塘——新涇橋——康家橋之線。但我閘北陣地,始終保持軸心地位,屹立不動,也沒有換過防,從八一三直到十月廿六日向滬西轉移,血站兩月又半,敵軍未能越雷池一步。

 十月廿五日,大場第十八師友軍陣地被敵擊破,我左側背受到威脅,才奉命轉移到滬西陣地。敵軍吃足了八十八師的苦頭,在我離開閘北後的第二天,還不敢放膽前進,惟恐我尚有伏擊部隊,縱火焚燒,大火從北火車站一直燒到恆通路恆豐橋一帶,蔓延數里,一片火海,真是可恨又可恥。

  

9. 指揮位置的秘匿

 滬戰開始後,全上海各界市民,充分表現了愛國熱忱,無論男女老幼都與前線戰士一條心,大家同仇敵愾,打成一片。地方人士杜月笙先生等組織“抗敵後援會”,青年學生與工人組成“抗日救國青年團”,號召“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供應車輛,食物,日用品,以至各種作業工具,協力後方工作。很多青年志願從軍,直接上第一線參加戰鬥,軍民打成一片,民心士氣高漲到了極度,實開我國“總體作戰”之先河。

 但上海五方雜處,居民良莠不齊,不免有極少數的地痞流氓受日本人收買利用,混雜在都市的各個角落,做通風報信的工作。戰事突發時,閘北地區仍是熱鬧的市街,這些小漢奸混雜活動,搗亂治安,刺探軍情,我們送公事的傳令兵,常遭暗算失蹤,或被搶走公文,真是防不勝防。

 中山大道原為一二八滬戰後,依軍事的著眼而修築,由滬西貫穿到北火車站,成為閘北戰場的大動脈。作戰初期,我們選定中山大道三十一號附近的觀音堂,作為司令部位置,一時成為記者群眾熱心地方人士探訪慰勞的目標。機警的孫元良將軍立即有所預感,當十四日黃昏和鐘松旅長見面後,迅即離開偵察新位置,決定第二天移往蘇州河邊的福新麵粉廠。正好在我們離開期內,敵艦炮對準觀音堂射擊,中殿佛像打得粉碎,我的床鋪炸得無影無蹤,殘壁上查了好幾枚不發彈,不禁捏一把汗。

 其後,我們司令部像捉迷藏式的以東,敵砲總是如影隨形。最後移到蘇州河畔的四行倉庫,但對外始終仍以觀音堂為聯絡位置。為了戰場後方安全,不得不勸導閘北居民遷往安全地帶,市民們毫無怨言,扶老㩦幼越過蘇州河,避入公共租界。

 四行倉庫是金城,鹽業,中南,大陸等四個銀行的堆棧,位於蘇州河北岸北西藏路西側,門前沿河是光復路,左前方即為新垃圾橋。蘇州河是一條上海通往後方的內河動脈,一般物資經由蘇州河運往內地,同時內地的土產與農作物也經由蘇州河運到上海。河幅雖在百餘公尺,但河床甚淺,水道淤塞,污亂不堪,漲潮時舟楫通行無阻,退潮時只剩狹隘的泥漿水道,船行要用竹篙撐持。直到閘北放棄,我們司令部位置再沒有移動,最後作為最後陣地,授命八百壯士奪守,寫下歷史最光榮的一頁。


10. 淞滬戰場的最後陣地

 平心檢討淞滬作戰,敵我雙方都犯了逐次使用兵力的毛病。我們雖是在自己的國土作戰,但內地交通年梗阻,後方部隊赴戰,欲速不達;敵方海上運輸便捷,動員準備良好,但抱輕敵觀念,最初高唱速戰速決,以為三個月就可以制服中國,等到不得已時派兵增援,再增援,總不肯徹底投入兵力,而期極力節約力量,備為應付其他方面之用。

 白卯口登陸的敵第三師團,向我左側背拊擊,於十月廿五日突破我大場陣地後,統帥部決心調整態勢。廿六日早晨,顧祝同副長官(委員長自兼長官)電話徵詢孫師長意見,有意把八十八師留置在閘北地區,分散據守村落據點,並相機展開游擊。孫師長就戰場實際狀況,具陳所見,認為徒作無謂犧牲,難收實際效果,但如上級已作決定,自當奮力以赴,克盡革命軍人天職。因在電話中不能詳述,派我去面報3種切。

 當時大場方面友軍的情況尚在繼續惡化,失去了聯絡的潰兵與傷兵,紛紛由小南翔方面退下來,秩序非常混亂。敵機不斷在上空盤旋,發現目標立即低飛射擊。我沿中山大道乘車前進,遭受多次襲擊,走走停停,沿途一片淒涼景況。在滬西中山大道五十一號橋附近下車,循小河邊西行,約三里處走過一座小橋,在竹林中茅屋內找到了副長官,副長官正在觀看壁上張掛的地圖,我敬了個禮。

 我:報告副長官,我是八十八師參謀長,孫師長派我來當面請示。

 顧將軍點點頭,招收要我近前,先叫我就圖上指告閘北戰場目前一般情況,以及各部隊配備情形。我順便報告了來時沿途所見,建議指揮所應該立即移動位置。遂即談到正題。

 顧:大場情況變化後,閘北陣地側背完全暴露,必須調整態勢。但國際聯盟十一月初要在日內瓦開會,會中接受我國控訴,將討論如何制止日軍侵略行為。所以,委員長有意要貴師留在閘北作戰,把一連一排一班分散,守備市區堅固建築物及郊區大小村落,寸土必爭,要敵人付出血的代價;並相機游擊,盡量爭取時間,喚起友邦同情。

 我:統帥的決定,當然絕對服從;不過就任務遂行的效果,有些意見孫師長要我來面報。

 顧:你儘管說!

 我:閘北除市街外,市郊一片平坦,毫無隱蔽,地形上不具備游擊戰的條件;至於分守據點,事實上也有困難,因為本師已經先後補充了六次,目前老兵只有十分之二三,這情形正如一杯茶,初沏時味道很濃,經過六次沖開水,沖一次淡一次,越沖越淡。新兵未經過戰陣,有些新兵甚至連槍都未放過,目前全靠幹部和幾成老兵,在陣地上支撐,對新兵且戰且訓,漸漸在實踐中鍛鍊其戰技。在各級幹部層層節制的掌握,以及老戰士帶頭之下,尚可保持戰鬥體系,一旦分散配置,則維繫力頓告消失,期望發揮各自為戰的效果,恐怕難之又難。副長官沈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顧:那麼,你們準備怎樣來實踐委員長的意旨呢?

 我:部下的想法,委員長訓示的是攻略目的,是要強調日本軍閥的侵略行為,上海是一個國際都市,中外視聽所集,要在國聯開會時,把淞滬戰場的現實景況,帶到會場去。既然如此,似乎不必要硬性的規定兵力,也不必要拘泥何種方式,僅可授權擔當部隊,斟酌戰場實際狀況,來做適切的措置。

 顧:你具體的說說看,究宜採取何種方式?留置多少兵力?

 我:依部下看,留置閘北守備最後陣地的部隊,兵力多是犧牲,兵力少也是犧牲;同時,守多數據點是守,擇要守一二個據點也是守,意義完全相同。最好授權部隊,以達成此項目的為主,自行適當處理。

 顧:孫師長電話中,也曾提到這些,但沒有說明究竟留置多少兵力?和守備何種據點?

 我:部下認為選拔一支精銳部隊,至多一團左右兵力,來固守一二個據點也就夠了。

 顧:時間已經不多了,你趕快回去告訴孫師長,就照這樣辦,今晚要部署完畢,一切我會報告委員長。

 顧將軍為領袖的得力助手,從容大度,指揮若定,面帶笑容和我握了手,我敬個禮離開指揮所,仍循原路驅車回閘北,但情形更為混亂了。中山路蘇州橋附近,已被前方退回來的輜重車輛阻塞,一位八十七師的排長認識我,他左臂負傷,右手抱著一支輕機槍,走上來向我不斷搖手,告訴我前面已經無法通行,* * 部隊頂不住了。敵軍正由數輛戰車前導,向我追躡而來。

 時機十分緊迫,我急於要返部報告請示結果,不得已只好繞道漕河涇,穿過租界到蘇州河畔,雇舢舨回到四行倉庫,時間已快下午五時三十分了。

 孫師長正在室內來回踱步,這是他一貫的習慣,每逢有事時踱步沈思,等到有決定時立即坐下來寫手令,或兆必要人員有所交代。他不待我開口,先就告訴我,顧將軍已有電話指示,以一團兵力留守閘北最後陣地。決定就以四行倉庫為固守據點,但經斟酌實際情形,一團兵力未免失之過多,在給養,衛生,休憩駐方面,反而會感覺不便;因此孫將軍以達成上級意圖為目的,權宜變為一個加強營,以五二四團第一營為基幹,配屬必要特種部隊,由中校團副謝晉元,少校團副上官志標,少校營長楊瑞符率領,擔當此艱鉅任務。


11. 八百壯士臨危授命

 謝晉元團副以下官兵八百人,臨危授命,決心死守此最後陣地,為淞滬戰場留一片乾淨土,他們豪氣干雲,誓言要流盡最後一滴血,射完最後一粒子彈,與四行倉庫共存亡,其後世稱“八百壯士”成為歷史壯烈事跡,業已由中影公司攝成戰爭巨片,以資表彰。

 按當時軍隊編制,團不設副團長,有中少校團副各一人,中校團副即相當於副團長。五二四團團長為韓憲元上校,廣東文昌人,軍校三期卒業,戰功卓著,後於南京防衛戰時,在雨花台壯烈殉國。原中校團副黃永淮,勇敢善戰,於巡視第一線時負傷入院,故以旅部參謀主任謝晉元中校調任;黃永淮後於中原會戰守備新鄭時,擔任副師長,城陷負傷昏迷,在車運途中甦醒,搶奪日押車夫士兵刺刀,刺傷日本多人後被殺,其事湮沒不傳,再次順筆一提。

 謝晉元團副為廣東蕉嶺人,黃埔軍校四期畢業,時年三十三歲,體格魁偉英俊,為人誠摯剛直,沈默寡言,有守有為;上官志標團副,福建上杭人,在中學時代受革命思潮熏陶,投筆從戎,從基層工作幹起,軍校軍訓班畢業,平實樸質,勇敢善戰,連長任內多次負傷不退,時年廿九歲;營長楊瑞符少校,黃埔軍校六期畢業,天津人,時年三十歲,性格豪放,坦率熱情,為師內有名勇將,每戰身先士卒,負傷多次。第一連長陶杏春,第二連長鄧英,第三連長唐棣,機槍連長雷雄,以及各排長,都是優秀的青年軍官。

 八百位豪氣干雲的壯士,於十月廿六日午夜,完成掩護任務後,迅即進入四行倉庫,就原有四週防禦工事,整理加強,並在四行內部著手部署,構築強固工事,連夜完成初步作業,爾後逐次加強。有關四行戰鬥經過,上官志標團副手記之《四行倉庫堅守記》,敘述詳確,這裡不多贅述。


12. 撤離四行經緯

 “八百壯士”奮守四行倉庫,驚天動地,氣壯山河,不但振起全國民心,更因為上海是國際都市,在滬外邦人士均身歷目睹,透過外國記者們的報導,一時轟動全世界。

 友邦人士對“八百壯士”,一致寄予無限的崇敬與同情,各國使節團曾透過對外交關係,正式提出照會,要求我政府基於人道立場,下令孤軍撤離;同時很多外籍婦女代表,也向蔣夫人做同樣的要求。

 其時,八十八師轉移到滬西後,在蘇州河南岸,據守豐田紗廠——北新涇——周家橋之線,繼續與敵軍隔河對戰;我奉派在法租界某地,負責與孤軍聯絡。八百壯士連日苦戰,但精神愈奮,鬥志彌堅,打到第四天亦即十月三十一日,統帥部認為已達預定目的,應各方之請命令孤軍撤離。

 四行倉庫四周東,北,西三面環敵,唯一可以撤離的路線,只有越蘇州河通過租界,到滬西歸隊;但是要在戰鬥進行中,如何脫離?以及如何通過租界?一連串細節,都需商榷。

 當時,市長吳鐵城先生因有新職已去南京,由秘書長俞鴻鈞代行,同時俞先生還兼上海外交特派員職務。我先去找俞先生,又去找警備司令部楊虎將軍,我與楊為士官先後同學,一向相熟,楊意公共租界外國駐軍由英軍司令斯馬萊特(Gen.Smoolet)統一指揮,四行對河的守衛也由英軍擔任,此事先須與斯馬萊特交換意見,相約在下午二時到楊私邸會談。

 法租界環龍路楊寓,是一座豪華的幽靜花園洋房。

 參加會談的,有斯馬萊特將軍,俞鴻鈞先生,馮聖法副師長與我,楊的英文秘書孫履平擔任傳譯,都準時到達,先由楊為各人介紹,斯馬萊特是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具有英國人特徵,留著小鬍子,瀟灑中帶點幽默,模樣兒極似前美軍顧問團團長蔡斯將軍。他與馮副師長與我握手後,說了句生硬的上海話:“八十八軍呱呱叫,頂好!“

 話題由楊打開:”最高統帥已有命令,接納友邦人士善意,命令四行孤軍立即撤離,但其如何行動,涉及租界關係,特須得到英軍的合作協助,特請各位來商談一切。“

 俞先生插一句:”斯馬萊特將軍知道此事嗎?“

 斯馬萊特點點頭,望著馮副師長與我,微笑說:“我的部隊與貴師官兵,數月來隔河相望,我們已經是好朋友,四行守軍撤離時我當全力支持負責掩護,但不知你們要我怎麼做?”

 我說:“目前日軍正在四行周邊,向我孤軍圍攻,撤離的唯一路線,只有越過蘇州河經由到滬西歸隊,首先要貴軍警戒線,行動程序必須密切協定;再則,日軍在國慶路方向,設有機槍陣地並有探照燈,封鎖著四行後門的北西藏路,行動時須得貴軍掩護,方能順利通過;還有,通過租界時,須有相當交通工具,應請準備提供!“

 馮副師長又強調:”孤軍撤離決不是戰敗退卻,或者逃跑遁走,而是應友邦人士的請求奉命撤離,此點須請斯馬萊特將軍特別了解!“

 斯拉萊特站起來,走到楊身邊拍拍肩膀:”你們放心!楊司令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你們信不過我,應該相信楊司令。“

 於是,又商談了些撤離的程序,以及有關細節,諸如彼此的聯絡方法,對日軍機槍陣地及探照燈的制壓等問題。楊又叮囑俞鴻鈞,有關外交事項的一切,由他負起完全責任,俞表示可順利解決。

 我會到法租界某地的聯絡位置後,先掛電話報告孫師長,說明協調會談的詳細經過。到黃昏九時許——約定時間,和倉庫內的謝晉元團副通電話,告訴他來了命令,準備今晚撤離,謝同志似乎極感驚異,也非常激動,聲言:”全體壯士早已立下遺囑,相誓與四行最後陣地共存亡,但求死得有意義!但求死得其所!請參謀長報告師長,轉請委員長成全我們!“

 我與馮副師長輪番開導,謝團副與上官團副及楊營長也交替接話,態度十分堅決,在電話中隱約可以體味到,激動得”聲淚俱下“的情狀。

 最後,我以堅定的語氣告訴謝團副:“你們成仁取義的決心,固然十分欽佩,但這是最高統帥的命令,我是命令的傳達者,軍人應以服從為天職,打日本鬼子的機會非此一時,今後可能還有比奮守四行倉庫更重要的使命,待你們去擔當!如果你們違抗命令,那你們的勇敢與犧牲,成為匹夫之勇而無意義了!”

 謝晉元團副終於顧全大體,接受命令,於是我將和英軍協定的事項告訴他,今晚午夜開始行動,由英軍制壓鬼子探照燈與機關槍,探照燈擊毀後迅速衝過北西藏路,由新垃圾橋進入租界,車運滬西歸隊。

 一切都照預定進行,斯馬萊特將軍親自在新垃圾橋旁指揮,午夜當日軍探照燈照耀如同白晝時,英軍由橋頭碉堡中,使用小鋼炮連續猛射,一舉將其擊毀,但其機關槍實施標定射擊,孤軍衝過北西藏路時仍由多人受傷,楊瑞符營長左腿也被擊中。


13. 八百壯士羈留孤軍營

 我在三十一日晚間,傳達撤離命令後,當夜回到滬西,向孫師長報告處理經過,翌日凌晨率一部分事務人員,到漕河涇法租界邊界附近,準備孤軍到達後,為他們處理一切問題。

 想不到事情發生了變化,八百壯士通過新垃圾橋後,租界當局要收繳武器,車運膠州路羈留,全體孤軍情緒激昂,聲言武器為軍人第二生命,不能離手,他們寧願重返四行倉庫,繼續固守到底,僵持了數小時,情形極為緊張,我在漕河涇久待孤軍不至,心知發生了麻煩,驅車趕到新垃圾橋,看見那種情形,勸阻謝晉元同志暫時忍耐,其中必有原因;同時租界在場人員也力言這是租界的規定,只是替孤軍代為保管武器,當點明數量出具收據,決非繳械可比,情勢才告平息,遂即登車送往預定的地點。

 我立即去找楊虎司令,楊打電話給斯馬萊特責其背信,才知道不是英軍作梗,而是日方向工部局提出了嚴重抗議,威脅租界當局,如果准許孤軍通過,則日軍也將開進租界,追擊孤軍,使租界當局不得不苟且應付。

 我又趕去找俞鴻鈞先生,那時年輕氣浮,一見面就氣沖沖問他:“昨天協議時,俞先生也在場,說好有關外交事項由你負責,你辦的是什麼外交?”

 俞先生態度謙沖,絲毫沒有見怪:“這是臨時發生的情況,我已報告政府,即循外交途徑交涉,請轉告師長暫時要忍耐,不可節外生枝!“

 為了租界當局輕諾食言,受日方威脅羈留我八百壯士,政府確曾責成上海特派員公署提出嚴重抗議,但租界當局懾於日方蠻橫,不敢釋放孤軍歸隊;但另一方面,日方要求引渡孤軍,工部局同樣也予拒絕。就這樣“八百壯士”羈留在孤軍營,經過四年多歲月,他們在謝晉元將軍領導下,自強不息,雖然解除了有形武裝,但卻加強了精神武裝;不卑不亢,不屈不撓,雖然離開了現實戰場,但卻建立了心理戰場。孤軍營在上海成為孤島的孤島,成為敵後的精神堡壘,成為淪陷區同胞心目中希望的燈塔。無數可歌可泣的故事,可從謝晉元將軍的日記中看到。

 就在孤軍撤離四行倉庫的這一天,蔣委員長懷念英烈,明令八百壯士各晉一級,謝晉元團副升任上校團長,頒授青天白日勳章,上官志標晉升為中校團副,機槍連雷雄連長遞升為營長,原營長楊瑞符少校,撤離時負傷住院,已直接歸隊,另有任用。八百壯士感激之餘,益自奮勵。

 其後,謝晉元團長不幸於三十年四月二十四日遇害後,中樞悼念忠烈,明令追贈為陸軍少將。蔣委員長通電全國官兵效法忠貞,一代完人,永垂青史。


14. 奉命西撤守衛首都

 八十八師於十月廿六日轉移滬西後,由後方趕到的稅警團孫立人部加入序列,在豐田紗廠——北新涇——周家橋之線,沿蘇州河南岸佔領陣地,繼續與敵軍奮戰,隔河相持。滬西市郊一片曠野,既沒有地形可利用,也沒有建築物可依托,唯一的障礙只有蘇州河,但河幅僅約百公尺,愈西向愈狹窄,到周家橋附近只有三四十公尺,障礙程度有限,而且工事構築時間甚短,作戰極為艱苦。白晝敵機不斷盤旋,地面活動有困難,所幸官兵用命隔河戰鬥,仍能阻敵渡犯。

 支持到十一月廿日,已經達成掩護友軍轉進的任務;同時敵第十軍於十一月五日在杭州灣登陸,已推進到松江附近,側背感受威脅。於是奉命向西轉進,旋又奉命急駛南京,參加首都防衛戰。

 淞滬戰役自八月十三日,我八十八師五二三團易瑾營,在八字橋放出第一槍,其後增援部隊陸續到達戰場,國軍精銳盡出,總兵力達八十五個師,戰線向北延伸,直抵揚子江岸。八十八師閘北陣地成為全戰線軸心,始終屹立不動,未使敵人越雷池一步,血戰三個月,復奉命以八百壯士奮守四行倉庫最後陣地,壯烈事跡震驚全世界;轉移滬西陣地後,又激戰兼旬阻敵前進,掩護我各部友軍轉進;西進途中,又在青陽港扼守鐵公路橋三日,遲滯敵軍追躡。可謂有始有終,盡了捍衛國家的任務,柏亭身與其役,實感無限榮幸!惟事隔四十五載,已記憶不全,倉促書此,聊以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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