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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andoned

防守 the def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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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是希望对自身具备掌控感,那掌控并非出于差遣他人或他事而得到满足,因为掌控者往往意识到自身的难以移位——他绝不是通俗意义上的控制狂,同时也绝非宿命论者(控制狂企图操纵他人命运,而宿命论者则往往陷入被神明魔鬼命定的软弱之网),而掌控者仅仅只是意识到,他占据着一个位置。

位置,topos,现在对我来说是一个无比美妙的词汇(美妙的意思是指,它忍不住让我反复舔舐),当然首先正名的一点是它与寻常意义的空间不同,品味“位置”的首要方式是去琢磨“占据”,一个动词。海德格尔将其中的空间明晰出来——他提出允诺,承载,容纳,庇护……在这样的位置中具备着严丝合缝的安稳感,因为其第一要义是可通行,第二要义是不可置换。如此,对自身掌控的期待也由其显现——它是对任何问题的前摄。譬如,当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当柏格森将自身标记为罗盘,他们都做着确认自身的尝试。无论经由何种方式何种途径,意识也好,记忆也好,我们都希望通过语言开辟一套论证,以此理性地,或是激情地,去安稳占据那个位置。

 

这就是我读《防守》的感受,我在卢仁的命运中看到了那样一个位置。我看到卢仁(在时间中也许是)缓缓走向那个位置,而从另一面看,卢仁其实始终占据并最终跃入他自身的位置,将其封锁。这是卢仁对他自身命运的掌控。

这种掌控出于生存的激情,而步骤上需要的则是警觉与防守,而非主动出击,所以不难理解书名的含义。卢仁,至少作为一个幸运儿,在他幼年时间便找到了自身的位置(从情节上看这就是他下象棋的天赋),而纳博科夫在开端用一个精巧的比喻去形容这交错的命运:


“一条斜线,像辐条一般移动,沿着另一条竖的直线向上滑行——这个证明奇妙的平行原理时出现的情形,让他产生又惊又喜的感觉。那条直线和所有的线一样没有终点,这条斜线也没有终点,它沿着直线滑动,角度越小升得越高,这样它注定要永无止境地运动下去。因为它不可能离开直线,它们的交点以及他的灵魂便跟着这条线沿着一条没有尽头的小径向上滑去。”

 

卢仁随着他强行撬动的斜线而与命运相交爆破,交叉点意味着开始,相遇,还是结束的句号?

 

“每一局都精美绝伦,每一局都注入了不同程度的爱,这种爱选择了复杂的反复和神秘的路途。这种爱好注定是毁灭性的。

关键之着找到了。进攻的目标明显了。棋布重复,毫不留情,一步步重新通向昔日那种会摧毁人生之梦的激情。荒废,恐怖,疯狂。

……他的防守已经证明是错误的。这个错误被他的对手预见到了,所以那蓄谋已久的一步毫不留情地走出来了”

 

纳博科夫曾在影子世界的譬喻中玩着棋格游戏。在命运迎来第一个高潮之前,他将满月照耀进方形窗格中——这显然是一步白格,而卢仁的影子则凌驾于白格之上,稳操胜券的象征。同样的那扇窗户,结尾处的夜晚却没有月光,从室内向外望去,窗沿框出那漆漆的黑夜如同一步黑格,卢仁则跻身跃入那黑暗中——命运!

 

卢仁笑了。“家”,他轻柔地说,“这就是拆解难题的关键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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