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話，髒亦有道

前幾天在滑手機的時候，偶然看到一張語錄式的圖片，上面寫「髒話比謊言乾淨一千倍，直來直往的人總比心機做作的人真實一千倍」看到這句話的當下其實我是很疑惑的，真的是這樣嗎？這又讓我想到前一陣子看到的一支影片，是狠愛演的牛排拍的，標題是愛罵髒話的人跟你想像的不一樣，影片中列了三個愛罵髒話的人的優點，第一是，愛罵髒話的人都比較開朗，第二罵髒話可以減少人與人之間的隔閡，第三，愛罵髒話的人都比較聰明，我看完這三點覺得好像都還滿有道理的，也都還滿符合我身邊罵髒話的人的特徵，雖然說這種影片大家還是看一看笑一笑就好，不必太較真，但是我覺得還是值得好好的把罵髒話這件事拿起來想一想

我們家算是一個家教比較嚴的家庭，我媽從小就對我們小孩的品性很要求，課業倒是其次，對長輩要有禮貌啊，看到人要叫啊，吃飯要手拿碗，而且吃東西不能太大聲這樣，反正諸如此類的規矩滿多的，聽起來好像很壓抑有點恐怖，但其實這些就是在培養一個習慣而已，久而久之就無感了，就不會有被束縛的感覺，然後這些習慣也一直被我保留到現在，對於罵髒話這件事當然也是禁忌行為，還記得我國中的時候，那時候周杰倫正紅，大家都知道他的口頭禪除了「哎呦不錯喔」還有「什麼什麼很屌」，所以同學們大家都會學嘛，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屌是什麼意思，覺得很酷就一起跟著說了，然後我也把這句話帶回家了，我媽聽到整個氣瘋了，他就跟我說「你怎麼可以罵髒話！！！你知道屌是什麼意思嗎？」我說「我哪有罵髒話，不就是一個語助詞而已不是嗎？」那個時候我的髒話字典裡面只有幹或是靠而已，屌這的字對我來說就跟炫或是酷差不多，他就說「不是！！！他就是那個那個那個...反正就是髒話，以後不准說了！」因為我媽是一個比較保守的人，所以他那個那個一直說不出來是哪個，反正我就是被臭罵了一頓，後來這個詞就在我們班上成為一個流行，我們國文老師看情況不對，最後才來跟我們解釋，屌就是男性生殖器的意思，這個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啊原來是這樣啊

其實還有很多詞我都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這也算是髒話，即便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透，為什麼靠北靠腰會被歸類在髒話？不就是哭爸哭餓的意思嗎？還有為什麼人要罵髒話？也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很久以前已經忘記從哪裡聽到人家說，日本是一個很壓抑的國家，因為他們連髒話都沒有，所以人民有怨氣不能靠言語做發洩，導致說他們都憋在心裡面，久而久之就比較容易生病這樣，所以其實髒話有他存在的必要啊，但為什麼又是一件被禁止做的事哪？仔細想想我發現我對髒話的了解還滿片面的，就單純是小時候被制約下的結果，因為被罵過所以知道說說這個字會被罵就不說了這樣，從來沒有認真想過為什麼不能說，說了又會怎麼樣？這幾天我真的花了很大的功夫去琢磨這個問題，我還整理了一下對我來說算是髒話的詞，發現都是跟性行為或是生殖器相關的詞比較多，那像智障或是白痴這種，罵人家智能低下相關的詞我就覺得不算是髒話，還有跟排泄物相關的詞，我只是會覺得有點髒而已，只要不要在我吃飯的時候提到，我都可以接受，是不是代表我對髒話的厭惡其實只是來自於我的保守？

澳洲語言學家露絲·瑋津利出了一本書叫<<髒話文化史>>，作者本身是澳洲人，所以書中談到的髒話都是以英文居多，很多其實並不符合台灣的民情，但還是有一個地方值得跟大家分享，書中將髒話的表現形式整理成三個同心圓，最裡面那層的組成是髒話的核心部分，也就是髒話本身的組成，包含各種生殖器跟排泄物等字眼，第二圈則是言詞行動，就是你罵髒話這件事會被歸類在一個什麼樣的動作，當中包含了去強調的行為或是要去詛咒某一個人的行為，又或是去污辱一個人的行為等，這樣很多種不同的動詞類別，最後，也就是同心圓最外層的部分是罵髒話所要達成的目的，關於目的作者只整理出了三種比較大的類別，包含清滌、侵略性、或是社交這三種不同的性質，也是我比較想談的重點

所謂清滌就是指發洩過多緊張精力的本能方式，清是清楚的清，滌是洗滌的滌，清滌性質的髒話最直接的舉例就是不小心踢到腳趾的時候，哎呦真他媽的痛，大家一定有這種經驗吧，在家走一走不小心踢到桌腳，踢到的那一瞬間髒話完全是本能的脫口而出，那種痛是由下到蔓延到全身的，不罵一句可能真的會內傷

再來是侵略性目的，簡單來說，說這句髒話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去傷害別人，跟清滌性很不一樣的地方是，這個類別需要一個對象而且這樣的話一說出去是充滿惡意的，在法律上也是被禁止的，我們常說的公然污辱罪就屬於這個範疇，前一陣子網路瘋傳了一張罵人價目表，上面說在台灣罵人王八蛋要罰一萬，智障被判了五萬，幹你娘要八萬，諸如此類的還有很多，這些都是經法院核准的價格，當然法院會根據當時的情況跟犯後的態度做處分跟量刑，不可能真的就跟著這個價目表去判

再來說說最後一個，社交性質的目的，這個目的我覺得最有趣，這邊分享一個我親身的經歷，我在國外念書的時候，開學第一天需要參加一個orientation，就是類似新生訓練的一個活動，當時我記得在會場上好多不同的國家的人，大家都知道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都會去搜尋一些自己覺得比較熟悉的東西，會比較有安全感，所以我就四處看看有沒有一樣是台灣來的人，看來看去雖然亞洲面孔的人不少，但根據衣著或是外貌其實很難真的百分之百確定這個人的國籍，韓國人跟日本人還是中國人都長的差不多，正當我放棄準備要隨便找一個位子坐下來的時候呢，突然後面傳來一句響亮的「靠北」，哇，我永遠記得當時那句靠北帶給我多大的喜悅，那種親切感就像吃了一頓媽媽做得飯，已經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了，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有撫慰人心的效果，這跟聽到人家說中文又不一樣，是更深層的那種歸屬感，想當然最後我就咚咚咚的跑去那個人旁邊坐了下來，他也就成為了我在這邊第一個好朋友，一個以髒話會友的概念，從這次的經歷我發現說髒話其實是一個很地域性的東西，即便使用著相同可以交流的語言，罵出來的髒話都不盡相同，作者在書中也提到說，髒話有消除階級拉近彼此距離的效果，就是說人與人之間交流的時候帶一點髒話其實是會起到潤滑的作用，這樣的說話方式會給人一種輕鬆自在的感覺，沒有那麼嚴肅跟拘謹，如果真的要說髒話的反義詞是什麼的話，我覺得就是官腔的正式語言，聽起來就是比較冷靜嚴謹也相當有距離感

最後再來總結一下我的感想，現在的我罵不罵髒話，其實多多少少還是會的，多半是我上面說的清滌性的比較多，就是我不小心撞到或真的真的很生氣的時候，就會罵個一兩句以洩心頭之恨，但總的來說我覺得罵髒話本身還是一件不好的事，這跟低俗或是沒文化無關，原因就只是髒話的含義本身就具有相當歧視性意味，尤其是對女性，畢竟要達到侵略性的目的，這個詞本身還是要讓人感到不舒服，無論說出去這個人他原本的意圖是為什麼，都還是會冒犯到別人，所以我想以後如果我有機會要去教育我的下一代，我相信我還是會矯正他罵髒話的行為，更何況就像我剛剛提到的，我國中的時候為了要融入群體，所以會去尋求跟同學之間的共同語言，根本不會管說這個詞的意思是什麼，就胡亂地使用，我甚至不知道這句話可能會讓人不舒服，所以我覺得當一個小孩還不能清楚的辨別是非的時候，教育就要派上用場了，然後還有一點也是我最近很困惑的網路風氣，就是越來越多人會將罵髒話跟真誠劃上等號，就像我最開頭提到的那個語錄，罵髒話的人就是率性就是不跟你玩心機這樣，這樣的說法我也沒什麼意見，因為多多少少有跡可循，但是他多半後面會開始批評，不罵髒話的人很做作或是就是個心機綠茶婊，好像也不一定是這樣吧，要洗白自己也不一定要抹黑別人啊，好像每個人都要罵上幾句才叫率真，我身邊也有一些完全不罵髒話的人，而且他們不罵髒話的原因就是單純的不想或是不喜歡，跟他們相處起來也是很自在，也不會耍什麼小心機，更何況會罵髒話的人也不代表他們沒心機啊，根本沒有直接關係好嗎？

最後的最後還是想來說點題外話，關於網路風氣這件事，我發現近幾年越來越不友善，面對一個議題大家都有話要說，但能不能好好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打字的，又或是虛擬身份的關係，很多人都越來越敢說，話也越說越難聽，隨便在路上看到一個體型比較胖的女生，就把人家拍照上傳給網友公審，隨便在底下加一個地獄梗備註，好像去較真的人就是沒有幽默感，還有很多人會說，不爽就不要看啊，又沒有人叫你看，我覺得這已經不是一則兩則貼文或是一兩個影片的問題了，是一整個網路上的風氣，好像就是要去攻擊別人，講話就是要犀利才可以得到夠多的掌聲，好啦，這就是一個我小小的抱怨，今天的節目有點髒，希望大家不要聽得耳朵痛

以上是我在podcast 的談話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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