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川
三藏川

理解永远要比评价更重要

写在上海“六一”解封之际

虽然“起于玩笑,终于儿戏”,然而“六一”不仅仅是儿戏,也意味着希望与开始……

今天是国际儿童节,也是上海两个月来首次“解封”的日子。走在久违的街道上,到处是人流,到处是排队的长龙,干嘛呢?做核酸。因为上海目前使用核酸场所码,你进任何公共场所或者出入小区,都必须扫码。而如果你没有72小时内核酸阴性的话,就意味着你将失去绿码,无法进入任何公共场所,只能足不出户。

所以,2022年的儿童节,上海的街头最多的不是五颜六色的汽球和兴高采烈的儿童,而是蜿蜒曲折的核酸长队。这次第,对于刚刚解禁的上海人而言,又怎是一个悲哀可以道尽。

不过我想我们并无时间去感慨悲伤,在下一次因为权力的傲慢而造成类似的灾难来临之前,我们应该好好思考,为自己,以及为了孩子们,我们究竟可以做些什么,去创造怎样的新世界。

站在知识史的视角出发,我们很容易发现,每一次文明的进步总是伴随着知识的开放程度的扩大以及个体将自身知识转化为社会价值的方法的丰富。最典型的莫过于启蒙时代,新大陆的发现和新教改革运动为知识爆炸提供了新的舞台,于是各种新发现新理论新思想不断涌现,然后在这一时期的个体突然发现在新的舞台之上,突然冒出了无数全新的职业、领域等待他们去实现自身的价值。而搭建新舞台的材料是什么呢?是技术以及该技术的应用场景。印刷术搭配新闻业,航海术搭配跨国贸易公司,实验法搭配科学学会,百科全书搭配大学教育……这种搭配其实也可以解释,为何在唐代就有了雕版印刷术的中国,在宋代就有百科全书的中国,在明初就能远洋航行的中国,为何就没能先于欧洲搭建出新世界的舞台。

所以,站在21世纪的今天,如果我们要为孩子们创建一个属于新世界的舞台,一个可以让他们在其中自由自在探索的世界,在其中实现个人价值的世界,那么我们的材料又是什么呢?

技术上很简单,我们都知道,那就是互联网,尤其是现在如火如荼的区块链。然而,这些技术的应用场景又是什么呢?各种社交平台?虚拟币?元宇宙?我感觉似乎都不太像。

理由很简单,所有这些新的应用看起来都跟新知识的开放、交流、创造以及实现关系不大。

让我们看看启蒙时代的那些应用场景,新闻业意味着能够迅捷地帮助当时的人们掌握最新的发现,比如探险家们可以获得最新的海图,商人们可以获得最新的商品价格,殖民者能够了解最新的可供殖民的海岛信息;跨国贸易公司意味着可以利用国与国之间的商品需求来获得最大的利润;科学学会意味着科学爱好者们可以交流彼此之间的新发现和新想法;大学意味着年轻人们可以在其中学习和掌握各种科学知识……这些应用场景都是之前中世纪所没有的,但同时又是回应着人类真正需求的——促进新知,帮助发现自我才能和实现自我价值——事物。

可是随着互联网技术而来的新事物,却尚未带来类似的应用场景。恕我直言,到目前所出现的新事物更多的是徘徊在娱乐和投机之间,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无法促进新知,甚至反而会被利用来造成信息茧房,或者玩大起大落的财富游戏。

重新检视启蒙时代所开启的新世界和旧世界的区别,我们会发现新的舞台并不是对旧世界的一种补充,而是取代,是用新的组织全面取代旧的组织,是让新的组织成为新世界的知识的生产者、传播者、应用者和评判者。有人说互联网上的各种自媒体不是正在取代传统新闻媒体吗?从数量上说是的。但尽管自媒体令每一个人都能够成为新闻的发布者和评论者,但它并未增进新闻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更谈不上帮助读者进一步深刻地理解新闻事件。不管怎样,单单凭借个体或者小团队,是不可能掌握和处理各种形式各种来源的巨大资讯的,所以自媒体平台完全取代不了传统新闻。虚拟币、NFT也是一样的道理(NFT空有“唯一”这一价值,问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皆是唯一的,所以“唯一”根本不是价值所在),如果不能呈现出超越旧事物的力量,不能促进效率更高的知识交流和创造,或者商品交易和创新,那么新世界的舞台就远未完成。

所以我在这里,想提出一些可能的新世界舞台的应用,尽管我不懂互联网,更不懂区块链,但是我相信,互联网和区块链技术应该能够引出这样的舞台。

首先是学校。传统的学校因为服务于国家意识形态的目的,阻碍着不同国家民族信仰的人们之间的知识交流,而且传统学校利用考试和文凭制度,强迫个体必须按照它所设计的标准答案去赢得系统的认可,这无形中剥夺了个体突破其国家民族信仰的界限。所以我们必须用新型的教育组织取代传统学校。那么,在元宇宙中能够诞生出无穷无尽的新型学校吗?它可以是单科的,比如只做数学教育,但其数学教育是最好的。它也可以是技术性的,比如只教各种生活技能,从烧菜到养花,但从那里获得的技巧是最棒的。它也可以是综合性的,无论是古典的学科还是现代的理论,你都可以在那里学习。那么如何考核或者评判呢?你可以去各种标准化的考试机构获得证书,也可以在用人单位那里进行场景模拟测试来判断自己是否胜任工作。那么,现在已经有多少人在创办这样的新型学校了呢?

其次是知识工具。知识工具的功能应该在于令人们可以迅速地知道我们当下对世界的认识,包括对一些争议问题的各家看法。现在的知识工具有各种功能辞典,百科全书,互联网又为我们增加了各种搜索引擎和学术论文网。但搜索引擎提供的知识往往良莠不齐,学术论文则不可能被普通人大量阅读和使用。科幻片里面常常出现那种带上眼镜就可以出现在你眼前的巨大的信息屏幕,包括着所有的人类知识,你只需要说出要了解的关键词,相关的信息就会出现在屏幕上。在我看来,这种技术应该不难实现,难的是究竟以怎样的形式和方式来出现信息呢?举个简单的例子,你说出了“孔子”,那么应当出现什么呢?无论是百度百科、维基百科还是大不列颠百科,有关“孔子”的词条都有着不同的表述和编排方式,究竟怎样的呈现才是最客观的最准确的呢?这需要的其实是一种全新的知识编排方式,而且这种编排方式还应当能够与每个个体的需求相适应。比如系统会需要提问者给出更多的关键词。当你给出“麒麟”作为第二关键词时,屏幕显现的应该是在历史上孔子究竟是如何被“麒麟”给联系到一起的时间线以及该时间线上的所有重要事件和人物;当你给出“女子”作为第二关键词时,屏幕显现的则是有关孔子对待女性态度的各种论述和争议。总之,要完成这样的知识工具,当然必须借助今天的互联网技术,但更为重要的是,需要新的知识编排方式和能够实现这一方式的团队。

以上可能是我个人最感兴趣的两个领域,当然还有无数其他领域等待着我们去创造新舞台,从而为孩子们创造全新的世界。这样,当我们这代人慢慢老去的时候,看着孩子们在全新的舞台上探险和创造,才是最为幸福的时刻。

上海封城很难过,有人说“起于玩笑(愚人节),终于儿戏(儿童节)”,这当然说的是其荒诞。然而荒诞之后并非只能躺平,而是开始。希望这个六一之后,能够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踏上新的旅程,去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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