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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这座城市的一半左右

关于施米特的政治神学

Eugene Thacker所作,收于In The Dust of This Planet,本人自译,转载需说明。

Addendum: On Schmitt’s Political Theology

 《此星尘埃中》(In The Dust of This Planet),第二章之附录:关于施米特的政治神学(Addendum: On Schmitt’s Political Theology)

尤金·萨克,美国哲学家、诗人、作家,纽约新学院媒介研究教授,他专注于当代虚无主义、悲观主义和怀疑论的阐发,推动了齐奥朗(Cioran)著作在美的再版。

 

世界的隐蔽性,无论是通过魔法阵中的人类导向的主题,还是魔法场中的非人类导向的主题来揭示[萨克在前文通过洛夫克拉斯特的《自外而来》和伊藤润二的《漩涡》描述了一种弥散于“粘稠的高维以太”之中的打散内-外的魔力的扩散,世界的恐怖以此凝望我们],都提出了如何生活在这种隐蔽性中并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这一最大的挑战。在这个自在的世界(world-in-itself)并未直接地以一个人类中心主义的为我的世界(world-for-us)呈现给我们的矛盾时刻,也许会有一种方式可以将隐蔽性理解为人类的内在因素?

卡尔·施米特在1922年出版的《政治的神学》(Politische Theologie)一书中的一个见解是,想象或重新想象政治的可能性取决于对世界的看法,即它是被揭示的、可知的,并且是我们作为生活在人类世界中的人可以接近的。正如施米特所指出的,“现代国家理论的所有重要概念都是世俗化了的神学概念,这不仅由于它们在历史发展中从神学转移到国家理论,比如,全能的上帝变成了全能的立法者,而且也是因为它们的系统结构......”施米特认为,这种类比对于理解主权和例外状态等关键政治概念的发展有影响。该书最简洁的表述出现在几行之后。“法理学中的非常状态类似于神学中的奇迹”。 

但这种类比的表现方式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施米特指出,17世纪和18世纪是由神学类比主导的,即上帝相对于世界的超越性,这与主权者相对于国家的超越性的政治思想相关。相比之下,在19世纪出现了一个转变,即转向神学中的内在性的概念(具体而言,在现代泛神论和有机论哲学中),这同样与“有关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同一性的民主理论”紧密勾连。在这些和其他情况下,我们看到神学概念被调动到政治概念中,在宇宙论和政治之间形成一种直接的、列表对应式的比较(上帝和主权者;宇宙和国家;超越性和绝对主义;内在性和民主)。

鉴于此,考虑一种关于世界的隐蔽性的政治神学(即一种隐秘的政治神学)会意味着什么?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必须避免从字面上理解施米特的理论。这不仅会将世界的隐蔽性重新纳入人的框架,而且还会导致相当荒谬的政治模式(例如,世界的隐蔽性将作为一种近似隐蔽的治理形式地类比,或者将秘密结社作为政治的平台……)。这样的发展方向显然不是人们所希望的。但是,究竟要如何去讨论(隐秘的政治神学)呢? 

施米特的分析仍然在类比框架的范围内,而《政治的神学》[全文中关于施米特的引用使用《政治的神学》中刘宗坤等人译的第三篇]中出现的大问题决定(政治决定/决断)要如何就特定的世界观与特定政治制度之相互关联而被下达。然而,施米特较少关注的是这一类比本身可能受到质疑的方式。正如施米特自己所指出的,“某一特定时代所造就的世界的形而上学形象与世界所直接理解的政治组织的适当形式具有相同的结构。”类比框架假定了几个关键的东西。首先,“外面”有一个可被触及和揭示的有序的世界,可以作为“这里”政治制度发展的模式或指南。可以说,这就是政治哲学本身的基础。其次,它假定这种类比关系是一条单行道,即世界可辨识的秩序直接流入政治的宪法,而显然有一些方向是相反的(如当政治决定了我们如何以及是否干预“环境”)。最后,施密特的类比框架显然是人类中心主义的,想当然地认为政治——与神学不同——首先是与人打交道(此处霍布斯式的对政治体[body politic]的类比是这种政治拟人化品质最明确的例子)。

施米特九十大寿聚,与云格尔(右)

问题是,当我们作为人类面对一个完全没有非人的、不具人格的、甚至对人类漠不关心的世界时,会发生什么?一旦我们面对这样一种可能性,即尽管人们试图通过神学(主权的上帝、主权的国王)或科学(国家的有机体类比)将世界呈现为一个为我的世界,政治的概念会发生什么?在政治面前,世界的无应答性是一种条件,因为——有争议地——我们还没一种合适的语言[与世界交流]。虽然上面的讲说集中在这种情况的文化和哲学影响上,但我们只需走几步就可以考虑世界的隐蔽性对思考政治可能意味着什么。

显然,这里没有简单的答案。“世界的隐蔽性”是超自然的另一个名称,外在于科学或宗教对它的同化,也就是说,外在于我们的世界。但是现代社会的我们,乐于认同我们的怀疑论思想和现世智慧,以至于不会相信这一点——超自然不再存在,不再可能……或者至少不是以原来的方式。在某种意义上,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很难再摆脱这样一种感觉:这个世界不仅是属人地世界,也是一个星球,一个地球,一种气候,一个信息圈,一个大气圈,一种天气模式……一个裂缝,一次板块漂移,一场风暴,一场大灾难。如果传统意义上的超自然现象不再可能,那么在“上帝之死”后剩下的就是一个神秘的、隐蔽的世界。从哲学上讲,我们面临的谜题是如何面对这个世界,而不立即假定它与我们的世界(科学和宗教的世界)相同,也不简单地把它贬低为一个无法挽回和无法进入的自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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