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時讀書

讀大學時很幸運，從未做過兼職。所謂兼職是指在學期期間，一邊讀書，一邊工作。其實並不那麼幸運，暑假時仍是做暑期工的。

那時的我，讀書時讀書、遊戲時遊戲、打球時打球、睡懶覺時睡懶覺，就是未工作過。既然入了大學，應該好好享受大學的生活，工作賺錢，是畢業後的事，要做，可以做到你死為止，何必跟人家爭一日之長短呢？

不兼職，不是因為我有錢，剛好相反，我是正牌窮鬼一名。考上大學時，連學費也沒有錢付，全靠中學老師給我付第一學期的學費﹐待申請的政府助學金派下來時還給對方。我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全是政府資助的(畢業後我還了五年才清還所有債務，我爸唯一資助我的，就是一條新買的絲棉被)，小部分是奬學金(我第一次收到獎學金通知時也很意外，原來讀書還有錢拿的？)，雖然不多，暑假時再找一份臨時工幫補一下，已足夠我捱至大學畢業。

幾年下來，我只做過三份暑期工。

有一年是在一間運輸公司做文員。應徵時，秘書看了我高考的證書，驚訝地問我這麼好的成績不讀大學有點浪費。我沒有說什麼，那時大家可能比較單純，她沒有想到我是來做暑期工的。工作了三個月，她還很認真地教我。別以為高考考得好，就什麼也會做。對著那些複雜的海關文件，又要安排貨櫃司機出貨入貨，已經搞到我頭大了。

第二年的暑假，我去了補習中心當補習老師。主任看了我的履歷，當然很高興。我也教了兩個月，但最後是辭職不幹的。辭職前的五分鐘，我用粉刷狠狠地擲中一個頑劣男學生的頭，忍了他兩個月了。馴獸師的工作不適合我：完全是浪費我的時間﹗

第三年的暑假，我在大學圖書館做暑期工，工作是把亂七八糟的書放回書架上，那時開始實行電腦化，還有是核對書後的條碼。那是一份很苦悶的工作，一個人推著車在書架之間遊走，不過，可以置身書海，鑽到一些我從未去過的角落，也很有趣。有時我就索性坐在書架之間的地板上看書，有時嘗試默記書架上的書，幻想有朝一天，有人來找某本書，自己神奇地說：噢，在某行某架上。

現在的大學生可能不同了，大家都趕着出來賺錢。我是守舊派，仍是覺得學生讀書時應該只是讀書的。

那時的大學是學分制，每個學系也有不同學分的要求，我讀的學系出名要求高，要畢業，需要的學分比其他學系高很多。橫豎都是這麼多錢讀一個學位，何不多讀一點？我那時是這麼想的。於是拚命報讀，每個學期的學分都是「爆燈」【註】，爆了就不能再多報，但真的想讀那個教授開的班怎辦？很簡單，旁聽去也。結果我也是學系出名的旁聽生，除了不能去考試外，所有功課我都照做照交，導修課我也照上如儀，教授也是知道的。

不過，說到當年全校最有名的旁聽生，一定是怪婆婆了，我也曾跟她同班多次。

【註】

爆燈。當年無綫電視台有一個歌唱比賽節目：《聲寶之夜》，類似現在的《全美一叮》，素人上台現場唱歌，評分制是五盞燈，評判評完分，燈會一盞一盞的亮，五燈是滿分，即爆燈，極少參加者有此榮譽，通常有三盞已相當不錯。印象中葉麗儀是第一個爆燈參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