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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行记· 13、温顺的白鼠与偏见的囚徒 (人存原则)

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折腾小白鼠,这是一般人对“生物学”这个词最直观的印象。但是如果我问你,除了那些血腥或者古怪的实验之外,操作员对操作对象还能施加什么样的影响,这就不是凭直觉能够回答的了。

比如说,人们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女性操作员管理的小白鼠,通常比男性操作员所管理的更加温顺,这是为什么?

如果你是《水知道答案》这类民间科学读物的爱好者,自然会联想到万物交感、传送正能量顽石也点头之类看上去很美的理论。不过我必须煞风景地提出一个更简单也更有效(这通常意味着更接近真相)的解释——“无意识筛选”。

道理是这样的:1、实验室的操作员一定要剔除那些会咬人的老鼠;2、老鼠咬人要么是由于惊恐(过度反应的被动应战),要么是因为挑衅(无事生非的主动挑战),前者是因为胆小,后者是因为胆大;3、女性操作员的动作一般比较轻柔,会咬她们的主要是胆大的老鼠,当这些老鼠被剔除出去之后,剩下的主要是性情温顺的个体,而男操作员正好相反。所以结论是:操作员由于自身的习惯,无意识地对操作对象的特性进行了筛选,导致操作对象与操作者产生趋同性。

另有一个同类型的例子——养猪场的磅称的能决定猪的性格。道理同上:生猪送进来的时候必须要过磅,而在使用比较落后的磅称的情况下,如果猪不能老老实实地呆着,就没办法核实其体重。结果是,磅称越原始,这个养猪场里的猪就越安静;而磅称比较先进能够来者不拒的,不安分守己的猪就越多。

以上两个案例来自动物行为学科普著作《我们为什么不说话》。虽然作者天宝·葛兰汀(Temple Grandin)从小受自闭症闲扰,但就科学的严谨性来看,她总比那些经常嗨过了头的神神道道的大师们靠谱得多。

那么,接着葛兰汀讲下去:我们无意识地筛选了实验室的小白鼠,我们无意识地筛选了饲养场的猪。还有呢?

这就是我们每天都在做的事情——通过自觉或不自觉的筛选,心安理得地成为自己偏见的囚徒。而具有反讽意味的是:在越来越容易自由获取海量信息的情况下,我们往往只是把这个囚笼做得更加坚固,而不是试图去打破它。

比如说打开微博,网页上会出现无数的陈述和观点。有的你相信,有的你不相信;有的你赞同,有的你不赞同;有的你觉得重要,有的你觉得不重要。通过“关注”和“取消关注”这两个操作,就可以很轻松地对发言者进行过滤,忽略掉所有看着不顺眼的言论(或者保留几个作为“拍砖”的对象,这是一种更高明的负面强化手段),强化来自志同道合者的信息。长期反复进行这样的操作,愤青就得到了一个愤青的世界,精英就得到了一个精英的世界,自由的选择就筛选出了一个偏见的囚笼。而且由于信息的海量性带来的充沛论据,这个囚笼比人类历史上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强大。有人打开电脑发现全人类都在义愤填膺,有人打开电脑发现全世界遍布打了鸡血的脑残,于是各自都愈发诧异非我族类者何以其心各异——难道他们都不看新闻的吗?

其实早在在微博诞生几百年前,弗朗西斯·培根就提出了“洞穴假象”这个概念。他认为,由于生理心理教育习惯等各种差异,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洞里,看到的只是经过折射的光线。简言之,“我”其实就是是我的囚笼。只是培根并没有提到,这个洞其实往往是自己挖出来的。

实验员的性别能决定老鼠的性格,养猪场的磅称能决定猪的脾气,同样,你的个性也能决定你所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心里有佛看什么都是佛,心里有魔身边哪儿哪儿都是魔。我们都是挖坑的人,别被自己坑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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