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15

“咳咳。”李雯睁开了眼睛。

“李雯，你醒了，你怎么样!”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我的注意力瞬间被李雯拉了回来，“我没事的老师。”李雯这样和我说到。“你怎么弄的呀，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要不要我给你看看。”说罢我便一只手拿出了手电筒，另一只手搭在了李雯手腕的脉搏上，而李雯却像受惊一般甩开了我“没什么没什么，真的没有事情的老师，我只是小毛病而已，不用劳烦您这个教授亲自看了，您先回学校吧，我一会在打完两瓶我也回去了。”我看了看她，她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而我也没有在多说什么，我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学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看着窗户对面的实验楼，若有所思。

我们实验室总共有四人，是我，以及李雯，还有一位副教授和一名研究员。我们研究的方向，是用中医药对付现代医学上的绝症，当然，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进展，毕竟中医和现代医学是完全不同的体系，是纯粹的一对一辩证的医学，有时候同样的症状也会用不同的药，而同样的药同样的病可能用在一个患者身上就有效果，另一个患者身上就没有效果，而现代医学要求的是实打实的证据，所以纵使民间中医缓解绝症不在少数，但想要被现代医学认可，那是十分困难的。况且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对绝症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依旧是那段日子，初中那会，我们班上有一个叫袁晓明的同学，他是抑郁症，所以在我们王老师的劝说下我们全班同学都躲他躲得远远的。而他在课间，基本也从不出教学楼，哪怕出的话也只是一个人像是被抛弃了一般的溜达，他的学习非常差，老师也时常批评他，同学们发现了他不会反抗以后，也会时常来嘲笑他，而且越来越肆无忌惮，然而也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好人的，时常劝说他“诶呀同学们就是和你开玩笑，别想太多。”“诶呀，遇事多想开点，没啥大不了的。”而这个袁晓明，他仿佛是没有情绪一般，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是一张毫无情绪的脸，我开始也没怎么拿他当一回事，直到有一天，也就是杨金雨死后，我担任学习委员的那段时间，有一天我一如既往地来收他的作业，然而他却跟我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没写。”而后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他趴了下去，仿佛是在抽泣，看见这一幕，最后，我还是被私心蛊惑了，我没有把他的名字写在没交作业的人的名单上，而后老师点名批评没交作业的同学的时候，我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他先是都已经准备好被罚站了，但是后来直到老师念完，他也没听到他的名字，他看起来像是愣住了，然后与我对视了一眼，我冲他笑了一下，我想他应该是懂的。

我不知道这样是否是帮他心情好点，但至少对我而言这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当时我认为他的学习本来就不怎么样，继续强迫他的话也许会适得其反，而直至今日也保留着这个观念，强迫出来的学生，一个能学好的也没有，哪怕学好了，那也只是书呆子一个。然而这件好事后来却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南宫彼岸，王老师叫你过去一趟。”睿谦跑过来这样和我说到，我没有理他，径直的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推开办公室的门之后，王老师坐在座位上，站在一边的是袁晓明，他看起来已经流出了不少眼泪，但是他还在强忍着，“哭什么哭，一个大男孩嫌不嫌弃丢人。”王老师对袁晓明这样说到，可是仿佛听完这句话后袁晓明哭的更凶了，见到我进来，王老师让袁晓明站在了墙边，让我站在了座位边“说吧，早上收作业的时候干啥了。”我看了看墙角的袁晓明，又看了看王老师，呵，又是这个样子，不知为何，这个场景令我想起了一些本不应想起的事情，所以我发呆的出了神，以至于我都忘了回答王老师的问题。

“喂!南宫彼岸!和你说话呢!”王老师这句话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老师，我承认我失职，但我并不觉得我在作为一个人这方面有什么不妥，我觉得如果老师你是我你也不会狠下心去。”王老师先是沉默了一下，而袁晓明则擦干了，抬起头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看着我，是呀，我是学习委员，而且我们充其量只是同学，估计他是怎样也想不到，我这样一个陌生人，竟然会为了他不顾学委的位置，和面前对于学生来说几乎神圣无比的人民教师辩论，当然我内心并不是为了他，我只是听见了“它”在跳动，“它”炽热的跳动着，告诉我不能那么做。

然而还是避免不了被浇灭的命运，“你觉得这是为他好吗？南宫彼岸？”王老师这样问我，“至少符合我作为一个人类基本的同理心。”我这样回答道，“同理心？呵，你今天给他同理心!他明天就会恨死你!恨你为什么不往死里逼他学习，恨你为什么让他成为扫大街的人，你根本不是对他好，你这是害他!”他有转过头去对袁晓明说到“还有你，你是不是傻？别人不收作业你就不写了？学习不都是为自己学的吗？别人都写作业写到凌晨，你不写你不就落下了吗？你不学习你以后不就要去扫大街了吗？你今天不吃学习的苦，以后生活的苦会几百倍的还给你你知道吗。”说完，袁晓明哭的更加剧烈了。“哭哭哭，哭什么哭，矫情不矫情，一个大男孩就不能想开点吗？男子汉就不能顶天立地吗？”“可，那我又为什么要活着呢？”袁晓明说出了这句话，我总感觉我意识到了不对劲，我想阻止王老师继续说下去，然而王老师却立马接着说到“你得好好活下去，好好学习，挣大钱，买大房子，坐办公室，这就是人生和学习的意义。”“可是为什么不是我一出生就有这些呢？”王老师愣住了，估计也是被戳到了，“正是没有这些我们才要一辈子拼搏。”“可是一辈子拼搏就能真的挣大钱了吗？而真的一辈子都要卖命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老师，你错了，我相信您一定毕业于一个好大学吧，但是你看，你现在连最基本的八小时工作也保证不了，而社会上那些就更不用树林里，所以我们这一切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只不过是一群奴隶，一群让天生命好的人富有起来的奴隶!我们越是努力，越是可笑，越是妄想成为新的奴隶主，越会让我们的灵魂不堪重负，也越会让我们的社会难以生存。”我被他惊讶到了，是啊，他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而他此刻却仿佛带着光辉一般，说出了这些话语，然而王老师仿佛像是听笑话一般，捂着脸哈哈大笑，很轻蔑的那种，然后说到“回去把作业补上，别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南宫彼岸，你看好他。”我没有说话，我们一起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