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甜甜
止甜甜

sine mora / 英美文学在读/ theatregoer

《过界钟摆》第十章 善意

等二人风尘仆仆回到酒店时,已经凌晨两点了。整个小镇都沉寂下来,只剩下酒店大堂还固执地在夜色里闪着光。

庄初竟然在这不入流的房间里愣生生瞧出了一丝温馨。大概率是因为枕边人的滤镜扩大覆盖到了周边环境,毕竟下午他们还没来得及扔的泡面桶和水果皮乱糟糟地堆在桌上。这和走之前别无二致啊!

庄初边沙发上一瘫,边撕身上七七八八的暖宝宝,嘴里还不忘吐槽道:“我还以为我要在雪里被冻到截肢了。”

许之润连忙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我们后三天晚上还要继续出门。”

庄初皱着脸,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那我不说了,我能要个抱抱嘛。”

许之润特别吃这一套,立刻失了阵脚,反倒心疼地去抱了抱他。

这一抱就擦枪走火了起来,根本没顾及得上什么时辰,战况一路从桌台蔓延到床铺。比起外面冰天雪地,这里面可谓是芙蓉帐暖度春宵啊。许之润被做得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今夕何夕。但庄初今天着实有些恶劣,正兴致正浓哪会让他睡觉——深深浅浅地耸动可是要了许之润的命。这个夜晚,爱神在破帐子里兴致盎然地闪动翅膀。*

等到第二天许之润被饥饿唤醒,已经快下午一点了。许之润摸索到手机看了眼时间,两眼一黑:这劳什子天,每日就亮个5个多小时,他们还把三个多小时睡过了去!

他有些愠色地踢醒旁边还睡成死猪样的庄初。庄初本来还带着朦胧睡意,猝不及防地看到许之润眼中的微愠,救生欲迅速了到位——拉铃——报警一气呵成。只见庄初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漱并打包好自己,还订好了黄刀第一锅的座位。他那小旋风的姿态顺便也将许之润的起床气也一并带走了。

没想到,庄初坚信Brian那句“十分钟就会冻死街头”的忠告,绝不以身试险,连这点路也电联了一辆出租车到酒店门前等候。

一下车,两人便一头勒进了一楼的小屋,绝不在冰天雪地里多待那么一秒,结果迎头撞上屋里一群壮实的男子同样报以好奇的眼神瞅着着他俩。许之润脑海里火石电光跑过了无数黑帮片,心里暗自腹诽,“这难道是闯入了什么帮派聚会吗?”老板站在人群后的吧台里,往外探出了身子,一看他俩长相顿时了然地指了指楼上,并蹦出了一个词:“hotpot”。很好,一个词就掐断了许之润脑内的电影片单回放,两人连连道歉退了出来。

上楼坐下后,庄初连菜谱都没看,就大手一挥让老板把所有火锅的配菜都上一份。老板可最爱这种撞上来的冤大头,连连应了声好就去端锅底了。许之润倒是要了一份菜谱,发现就算把这上面所有菜都上一遍都抵不过庄初平常去个米其林餐厅的价格,加上自己着实也饿惨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依着庄初铺张浪费了。

这家餐厅的火锅是小火锅,单人单用的。这使得庄初再次感觉到有钱无用论——这时候谁能从天而降给他变个九宫格呢?不过转念一想,能在这偏僻的小镇里吃上热乎的火锅,庄初已经要感激上苍了。他在小锅里涮了几口,只尝出底料的咸味,其他的味道仿佛一概尽失了。

他只得又端着油碟去找老板要辣椒。老板一看,是那个“大主顾”的要求,立刻满足——把剩下火锅锅底里的内黄新一代和干小米椒一股脑都倒进了庄初的油碟里。庄初都惊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蘸着双重锅底吃火锅,而且还是这样红彤彤的油碟。他拿现涮的肥牛往这油碟里一蘸,吃进去第一口,便感觉有股火迅速从他的食管烧到了头顶——这可能是他在北美吃过最辣的一顿火锅了。

许之润一看他那在欲仙欲死和痛不欲生之间徘徊不定的样子,就知道这辣度要逼近庄初的极限了。他便立刻起身,给庄初盛了一份干净的新油碟——里面只放了香油,再加了点耗油和香菜。庄初又不忍心放弃自己的锅底油碟,倔强地和许之润说,“我行的!” 然后吃了几口,他就偷偷去许之润盛的油碟里蘸蘸喘口气,再强装无事发生般回到自己的锅底油碟。开玩笑,这可是火锅坚决不点鸳鸯锅党的另一种别样的骄傲!

吃罢,庄初还不忘向老板盛赞了一番锅底油碟,仿佛刚刚在两碟转换里吃得辛苦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老板也爱哄这种大佛,边可劲赞到“你可真能吃辣”,边笑眯眯地收下小费。

天已经开始昏暗了下来,傍晚的到来总会伴随着“无所事事地混过了一天”的焦虑。许之润尤其容易被这种情绪裹挟着,他拖着庄初,非要去威尔斯亲王博物馆。庄初其实最讨厌逛博物馆了,偌大的地方有时都找不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但他现在吃得撑肠拄腹,就权当消食了。

不料,黄刀的文化其实也相对贫瘠,两层的展馆基本上都是自然风光和动物的介绍,连许之润都有些看得兴致寥寥。两人都没在博物馆里消磨多久,一拍即合决定回住处算了,随便消磨消磨就到晚上十点了,何况那里还有床,光躺着就很爽。

今晚的行程依旧是追光,但因为云层极厚,他俩没有足够幸运能一窥得极光, Brian便带着他们去到了自己的驻地。驻地帐篷里已经有了来客,升起了篝火。男男女女都把自己团在了长凳上,一个挤着另一个。伴随着松枝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火苗像唬人似的有时会在一处蹿得极高,引起一群人的惊呼。慢慢的,可能因为火光让人有些精神涣散,也可能是大家靠得太近,超过了一般陌生人的社交界限。大家也松弛下来,互相做着自我介绍,三三俩俩谈天说地。

有两个女孩坐在许之润、庄初的旁边,互相窃窃私语,还捣着对方似乎在催促着彼此做什么事情。庄初侧头正好对上其中一个女孩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破冰介绍起了自己和自己的好友。庄初也顺势社交了起来,两人友好地聊了聊在黄刀的所见所闻。女孩颇有些好奇但又有点忐忑,可能是觉得接下来这问题有点冒犯到别人的隐私,她委婉地问庄初,“那你旁边的这位?”庄初桃花眼一笑,毫不避讳地搂过了许之润说,“这是我的爱人。”

没料想,他动作有点大,连带着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这里。

两个女孩激动地对视对方,面带喜色又有点语无伦次地小声惊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定是!”“我也是我也是!我就知道他们!”

一个大叔站出来说:“好羡慕啊!我都还是个单身狗!”

另一个妹子说:“谁说不是呢!我不向往自己的爱情,可我就喜欢看帅哥和帅哥谈恋爱。”

全帐篷的人哄堂大笑,大家好像并不在意自己遇到了一对同性情侣,而只是把他们当作一对普通的爱人而已。庄初和许之润虽从不避讳自己的性向,但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因性向问题而带来的敌意或冷淡。而在这个狭小的小帐篷里,似乎没有人纠结为什么他们会相爱,大家纷纷真诚地献上了友好的祝福或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热情好客的Brian还端出了一盒他今天冰钓来并烤好的鱼片,拿出铁盘架在篝火上,豪放地直接靠篝火加热。这鱼片上除了盐,什么调料都没有加,但鱼肉的腥味基本上被盐遮住了。大家都只闻得到香气,早已垂涎三尺。Brian把烤好的鱼肉挨个分过去,大家根本顾不上烫,倒吸着气也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了鲜嫩的鱼片,还有两袋棉花糖。大家每人拿了个烧烤签子,串上两个棉花糖足够了,然后就放到篝火旁。这还有点讲究,不能太近被火苗吞噬,不能太远贴不上热气。每个人只需看着它的外表稍稍变形,能闻到一丝丝焦糖的气味,就可以感受到棉花糖的外焦里嫩,还有那沁入心脾的甜。连庄初那种只爱辣口不爱甜口的人都多吃了两个。

等吃完,大家也放肆了起来。有人带头翘起了脚,隔着靴子,烤起了自己。这靴子根本耐不住高温,鞋底都开始有些化了。一招不行,就有人想到了脱掉靴子,直接烤袜子。大家能看到他脚上冒出的热气,并直呼——“熟了!熟了!” 还有人开玩笑说,“我们吃完了烤鱼和烤棉花糖,最后我们的硬菜是烤臭袜子。”

嘻嘻哈哈间,所有的身份、种族、地位、性别、性向等等仿佛都消融解构了。原来理想主义的乌托邦不是那遥不可及的梦,它会在某一刻悄然抵达。

离开前,坐在庄初旁边的女孩再次认真地祝福道:“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许之润也对着她笑了笑,依在庄初身旁,突然想起了那句:“我们总是依靠着陌生人的善意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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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了左拉,我瞎用的。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稍稍改了个主语。田纳西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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