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fre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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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誌Blog on Cinema的作者 業餘影評寫作者 Cinemagoer

濱口竜介作品筆記《睡著也好醒來也罷》

《睡著也好醒來也罷》寝ても覚めても / Asako I & II (2018)

當初上映時有寫過心得和評論,但那時還不太熟悉濱口竜介的題旨和風格,電影也有還沒看明白之處,最近重看後多了點想法,就當做對這次回顧系列的一個總結。

《睡著也好醒來也罷》是濱口導演的第一部商業電影,所謂商業電影指的是有拿到電影公司較高額的預算、和明星演員合作、有高概念的題材(小說改編、一男分飾兩角的愛情故事),以及相對傳統的敘事風格與長度。

商業片較緊湊的時程與演員檔期,和過往與素人演員合作,長時間排演的工作方式也有很大的差異,濱口透過時長和排練以發掘情節的細節與臨場感的手法無法再複製,取而代之的是相對封閉緊密的故事與情節架構。

這些體制化造成的限制與挑戰雖然改變了作品的風格,卻沒有改變作者關注的素材與對角色的刻劃,而是改以更具設計感和象徵符號的手法來凝聚電影的戲劇性,如對城市空間有意識的運用,唐田英里佳的臉孔,劇場、攝影等媒材的插入,311地震的政治引用,到最後河流、海洋與自然景觀的對比,都可以看到來自《親密》《觸不到的肌膚》的痕跡。

比如電影放入牛腸茂雄攝影作品的用意現在看來十分明顯,片中兩次展示相片都是從初生嬰兒開始,以雙胞胎女孩併列站著收尾,這個謎語先於麥和亮平的出現,或說這個出生到一分為二的意像,暗示女主角朝子內心對兩個版本的自己已有察覺,兩位相貌酷似的男友則是這分裂的具像化,朝子對他們的愛意都是從這分裂的意像開啟,透過凝視而成形。

這兩個男人既是真實存在的角色,也同時是朝子腦內的幻像。當亮平以實在的生活肌里與人際網絡存在於朝子的生命中,另一位麥則變得越來越虛幻,後段麥的重現幾乎像是一種幻覺的入侵,濱口打破了寫實和幻想的邏輯,以心理幻覺的調度來處理寫實的情節,或可說生活即是內心的投射。

最後朝子和麥的奔逃到分手,完全是一個和過去的自我跨越時間的對話,回程中朝子探望多年前和麥一起時的好友,好友卻已因病癱瘓在床上多年,可以視為象徵性地審視塵封的過去。也可以注意另一位久別重逢的閨蜜,如何在敘事做為將麥從逝去時間中帶回來的代理人而存在,她也是朝子和麥私奔後最後在電話裏向她表達理解與告別的人。

濱口的故事經常是關於角色尋求自我認識並在最後積極行動,這或許是他的電影有著動人力量的原因,他總是讓身限困境的人試著去發現、讓事情發生,這和傳統的英雄敘事不同在於,英雄敘事常淪為逃避現實的幻想,但濱口總在召喚現時當下,不帶有犬儒與嘲諷的性格,也不是去控訴著什麼結構,而是呈現角色身處的限制,同時見證著他們超越的勇氣。

我認為就電影創作者來說這是一個很少見的特質,或許換個角度來說也許太過天真,但就像電影最後朝子和亮平不同調地望著同一條河流,也許他們的未來仍然充滿疑惑,但我們無法質疑朝子從現實奔逃又再回頭的決心,這是濱口從角色提煉出來的力量。

(2021/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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