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故小記（六）：費德里哥的禮物

《十日談》最有名的一篇，可能是“費德里哥的老鷹”。費德里哥身無分文，唯有一頭名貴獵鷹，視同性命。彼又愛慕一富家寡婦，然追求無門。適逢寡婦之幼子重病，自稱唯有得到費德里哥的老鷹，才會病愈。婦人知道費德里哥愛鷹如命，但救子心切，只好硬著頭皮上門。費德里哥見婦人登門，大喜，欲款待，然家中無肉食，情急之下，咬牙弄死老鷹下鍋。飯訖，婦人提出不情之請，費德里哥方扼腕跌足，告以實情。幼子因不得其鷹，終不治而死，然寡婦為費德里哥感動，遂嫁焉。

我很懷疑歐·亨利是從這個故事寫出了《賢人的禮物》，因為前一個故事正是後一個故事的一半。為此歎息：為什麼別人看了一個故事，就能寫兩遍拼成另一個更好的故事？而這麼簡單的事，自己怎麼就想不到呢？路漫漫其修遠兮，還得好好學習啊。

此外值得注意一點。“費德里哥的老鷹”的故事裡，既寫了費德里哥之愛慕婦人，又寫了婦人求見費德里哥之前的矛盾心情，是兩邊著墨，如此能顯出這故事的張力。尤其是，讀者已經看見費德里哥弄死老鷹下鍋，甚至看見婦人把它吃下去，但婦人還不知道。讀者乃是等著一種戲劇高潮式的揭曉。至於《賢人的禮物》，其故事完全是單邊著墨，以使讀者最後恍然大悟。半個故事兩邊寫，整個故事單邊寫，皆好，此是可以比較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