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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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方向写作者,于细微处捕捉时代精神症候

老虱 | 阿翔,咱不能走:妒忌罗翔的我,终于有机会批评他了

这一两年,罗翔一夜之间爆红,确实给了我信心。沉寂多年的公共知识分子群体中,突然有人开始冒泡,群体再生似乎有了希望。

不过,对于罗翔,我在佩服之余,心里也藏有几分不敢轻易示人的妒忌,原因非常符合人性:越是情况相近的人,越容易成为自己妒忌的对象。

他和我同属70后,理想高度重合,学历相当,职业相同......所以,他的成功引起我的妒忌,在所难免。我不可能妒忌孙立平教授和张维迎先生,因为他们比我年长多了。

论长相,我的脸蛋比罗翔俊秀。然而,个子却远没有他高。读初中那三年,我的身体刚刚发育,家里穷到一个月都吃不了一次肉,牛奶、水果更是想都不敢想,因为四个孩子在读书,父亲一个人的工资根本不够,经常要到处借钱。

初中毕业之后,我的个子再也没有长高一厘米。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经常有人说我,如果个子再高一点,黎明、张国荣等等港台明星,在我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那些年,我经常躲在房间里照镜子。当窗理云鬓,对镜好心酸,只能独自在心里悲叹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个子矮,高考失败的我心有不甘,发誓一定要在其他方面超越别人,我可能就没有今天的状态了,估计二十多岁就结婚生子了。

论才华,我不觉得自己比罗翔逊色多少,尽管他本科考上了中国青年政治学院,而我却高考落榜,总分全班倒数第一,去读了技工学校。

我高考失败,不是因为我智商低,纯粹是因为偏科太严重。读高中的时候,由于数学太差,从高一下学期开始,我就自暴自弃,经常逃课。

我的语文和英语非常好。尤其是我的作文,从初中到高中,好几个语文老师每次看到我的作文都是啧啧称赞,说我不但文笔非常优美,而且内在的情感特别丰富细腻。从我的内心流淌出来的文字,总是仿佛携带若干细微的波纹,在悄然间触动阅读者。

由于顺利考上本科,罗翔的人生道路走得比我顺畅多了。本科毕业,顺风顺水地读研究生,再读博士。

我1994年技校毕业,被分配到一个小镇粮站工作了七年。由于不被周围的环境理解,我不得不主动提前下岗。2000年,只身到厦门打工。

那几年,一边在台资橡胶厂当每周工作六天的磨具工人,一边利用下班时间自学本科课程和大学英语。轮到单休的那一天,便搭车2个小时,去厦大旁听各种课程。看到那些能坐在教室名正言顺地听课的厦大本科生,我是多么的羡慕啊。

直到2006年,罗翔已经博士毕业了,我才自学通过所有本科课程,拿到福建师大的本科文凭。2008年,我考上浙大研究生,2011年考上博士。那时候,罗翔已经是副教授了。

罗翔博士毕业,因为本科毕业于正规不错的大学,“根正苗红”的他,轻轻松松就留在北京,进入了中国政法大学任教。

我呢,2014年博士毕业,因为本科第一学历是自学考试,属于成教类。尽管水平远远高于和我前后一起读博士的其他同学,由于第一学历歧视,985大学和211大学,我根本进不去,只能流落到地方二本高校。因为所站的平台好,罗翔的起点自然比我高多了。

作为同时代的人,我的人生道路比罗翔不知道艰难坎坷多少倍。从我知道他的那一天起,我就暗暗妒忌他。

妒忌属于人类这个智慧生命无法克服的天性。天性从来不是恶,被天性遮蔽了良知,放任天性无限膨胀到是非颠倒,伤害别人,那才是恶。这是我对“人性本恶”的理解。

我妒忌罗翔,却丝毫不影响我对他由衷的赞赏。

几十年来,中国知识分子形象一直在两种极端之间摇摆。

他们要么完全放弃了公共责任和人文情怀,岌岌于私人利益,只顾低头挖金,无暇仰望星空,似乎人生一辈子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口袋装得尽量的满。

要么沉醉于口号式的表达,天天批评那些早已摆在那里的、众所周知的问题。似乎只要复制出“李敖精神”,就足以迎击中国所有的问题,完全漠视问题的复杂性。

陈平、金灿荣之流固然遭人厌恶和鄙视,但是,成为他们的对立面,为了批判而批判,同样不为我所期待和乐见。

这几年,仿佛是一夜之间,罗翔凭借“润物细无声”的理性言说,在网络世界突然蹿红,其崭新的公知形象让人耳目一新:既富于正义感,又足够的冷静。既有批判的锋芒,又不用力过猛。

以至于我一次次暗自感叹:罗翔不正是我想成为的公知吗?我想实现的理想,被他抢先实现了。同为70后,我妒忌他,不是很正常吗?

这一次,我终于逮到机会可以批评罗翔了。批评他的原因是,我强烈反对罗翔退出微博。

在末人(为净化网络,把蛆虫改称“末人”)乱舞面前,公共知识分子绝对不能退缩,有理性和良知的人们更应该坚守领地。

你退缩了,末人们会认为,它们抱团起来骂人,能量巨大,谁都招架不住,只要它们想让谁退出,就能让谁退出。于是,理性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公共讨论持续走向劣质化。

在愚蠢面前,良知更应该坚守。我们发出理性声音的目的,未必是要改变什么,而是让持相同观点的人们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孤单。这些年,很多人放弃,不是因为被骂,而是因为孤独和无力。

这种孤独感和无力感大多源于自媒体世界充斥的反智言论。理性的声音总是招来末人群体围攻谩骂,以至于清醒者总是被围攻到或者被愚蠢气到陷入自我怀疑。

在孤独感和无力感的折磨下,他们要么转移视点,逃避思考,一头扎进全球娱乐和消费体系;要么自欺欺人地对存在的问题生硬地作出合理化解释,来缓解内心的痛苦。比如,不再批评垃圾食品,而是转而认为,垃圾食品吃多了,说不定能提高抵抗力。

明白这一心理战术,我们就应该知道,有些“愚蠢”或“极端”不过是末人们的群体表演。让我们因为觉得无力和孤独而主动放弃,它们就胜利了。

在现实中,我所认识的末人,几乎全是学历很低却热衷于高谈阔论国际政治的边缘群体。用“既蠢又坏”来形容他们,一点都不为过。

尽管高学历蠢货也比比皆是,但是,读过大学的人,多少懂点道理,也要点脸,不至于动辄去围攻和谩骂不同观点的人。要消灭末人群体,只能期待中国经济发展的同时,高等教育逐渐普及。

写公众号一年多来,我被末人晃过刀子,寄过狗粮,打过骚扰电话......却从未退缩。

活到奔五的年龄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早就想辞职做自由职业者了,我的脸皮已经磨得足够厚,任末人怎么骂,我都不在意。每次打开后台,看到咒骂,我经常是只回复他们一个表情“

”,让他们继续骂吧。

任由末人怎么骂,我们都不会掉一斤肉。唯有我们主动退出,他们才真正的胜利了。

随着70后知识分子越来越成为社会中坚群体,我们的责任也越来越重。所以,阿翔,咱不能退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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