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0 miles away

2020-11-21 写于天津隔离中

500 miles away一直是最爱的民谣之一，属于一听到前奏就沦陷的那种。近乡情更怯，到不了的远方，回不去的家乡，彼时彼刻听起来更有共鸣。甘村—奥兰多—洛杉矶—北京，从大西洋到太平洋，时差从三小时跨越至13小时，机票从来时的500刀翻了数倍仍一票难求，从打卡到核酸到双测，一万英里的回家之路，因日益收紧的政策变得越发遥远。蹉跎四季，学无所成，但活着已属不易，游子终究要踏上归途。

If you miss the train l'm on

You will know that l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Lord l'm one Lord,l'm two

Lord l'm three

Lord l'm four

Lord l'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Lord l'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Not a shirt on my back

Not a penny to my name

Lord l can't go back home this 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this a-way

Lord,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 way

……

从蓝岭公路回来已是15号，距离去洛杉矶不到两周。卖车过于匆忙，几乎没有缓冲余地，果爸低估了高里程数的不利影响，一度无人问津一降再降，甚至考虑低价卖给dealer。几经折腾，最终低于买价2100仓促成交。绕是如此，也是果妈接受的价格。毕竟跟我们纵横东西2.8万英里，陪伴我们风餐露宿，油钱也替我们剩下不少。买家是个满嘴跑火车的白人，交易期间甚至趁人不备私藏我们的工具，很少见到如此贪小便宜的美国人。其后他转手加价卖出，果爸心有不爽，果妈只担心迟迟不过户恐有风险，催促果爸提交了转手申明，应该再无大碍。

除了卖车，第二件“大事”便是处理旧物。美国人搬家是常事，也倡导循环经济，我们作为过客自然也入乡随俗。从最初对goodwill什么都卖表示咋舌，到依葫芦画瓢置办诸多二手物品，除了食品衣物和床上用品，从家具电器到桌椅板凳，通通在华人群或GOODWILL淘宝。如今要离开了，也舍不得一股脑扔到垃圾堆。谁曾想Facebook对我们最大的功用成了处理旧物？倒计时的淡淡忧桑，被时不时的买卖交易得以冲散。一块两块不嫌少，间或半卖半送，遇到行动不便的老人家还负责送货，一个博士一个硕士常常为了挣得十块八块乐得开怀大笑也是醉了。自行车三十买的，四十卖出，取走之前可爱的山姆大叔让果爸果宝又骑了好几圈。果宝的哈利波特长袍在万圣节被某个小女孩派上了用场，一串小灯饰让一个妈妈乐得很快发回了买家秀，洗衣机和两套床的大受欢迎让我们见识了美国低收入人群的不易。有爽约不来的不快，也有要我们keep the change的小惊喜。处理旧物带来诸多快乐和对美国另一面的感悟，同时也像一种仪式，一一与这段岁月、这个地方依依道别。最终经果妈盘点，居然回收五百有余。这笔回头钱算是意外来财，弥补了卖车的些许遗憾。为了这份小确幸，果妈甚至像守财奴一般记了账：）

穿衣镜4 俩渔网12 防水袋15 救生衣12 登山杖27 两把折叠椅7 摇摇椅30 滑板15 俩张床100 书架20+10 睡袋5+15 椅子12 凳子5 桌子10 打蛋器烤盘6 霓虹灯5 洗衣机45 自行车40 两个Cooler12 茶几20 蒸锅6 黑椅子8 台灯5 耳机5 镂空椅子5 俩防水袋6 工具箱3 餐具7 衣服15 沙滩椅3 气垫两个20

提前数日卖了床，买了新的单人充气垫，加上之前南征北战的老气垫，经过一年的“努力”，我们终于过上了家徒四壁的日子。每天家里都有东西消失，吃饭的战场也几经辗转，渐渐与数个桌椅板凳作别。日子一天天过去，期间去友人家吃了顿火锅，从送别友人到被别人践行，心中怅然。去UF的ALICE湖与Alligator道别，想起第一次来此的场景，仿佛还是昨日。去老兵公园与小鹿道别，不知数月后这群小精灵是否会纳闷那一家子许久不见？从蓝岭回来后果爸抽空去了办公室，留下了钥匙，回来后说起来突然感伤痛哭，有不舍有不甘。最后一次去了cedar key

垂钓，这次没了海豚和鱟，却见到了粉黛乱子草，落日的方位每每不同，新桥已经取代旧桥，那副壁画已经完工，鹈鹕仍在码头徘徊。Cedar key，Shired island和hagens cove是甘村附近常去的世外桃源，小黄鱼，螃蟹，基围虾，black drum，带给果爸垂钓的快乐和餐桌的海鲜自由，不知此生是否有缘再见？

从四年级到五年级，从brick&mortar到digital academy，与kimball wiles说再见的一天终究也要到来。给两位homeroom的老师Mrs. Wharton和Mrs. Kates发了邮件，双方都表示很不舍，Kates夫人特意安排了上课时间让小朋友们道别，约好以后还可以做pen pals。整理好果宝的教材包括阅读材料（这边都是循环使用），一堆堆画笔用橡皮筋分门别类，笔记本透明胶书立，加上家里的中文丛书英文绘本，尚未开封的防疫物资（手套和护目镜），满满当当装了一大箱，由果爸扛着送到学校，聊表我们的感激之情。偶遇小区的小朋友问我们是否在卖toilet paper ，因为是用厕纸纸箱子装的：）前台热情接待了我们，填表办退学手续。看来时热热闹闹的校园如今因为疫情严阵以待，那段时间接果宝放学的位置如今冷冷清清，一切恍如隔世。此前一周也来过一次，果宝主动要求一同过来，特意给两位老师和学校各做了感谢卡，分别赠送了中国特色的小礼物，买了本yearbook作为纪念，回去时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五年级的同学从未合过影，那些只在zoom教室见过的一张张小脸，不知多年后，是否会在中国、美国或世界的某个地方重逢？

打包的时间不过两日，越发觉得东西好像收不完扔不完。近两个月突击买了很多鞋和衣服，加上之前屯的护肤品，真有种打着包突然想哭的冲动。退租前所有房间都要清空打扫，从厨房到卫生间，从储物间到衣柜，从窗户到地脚线，终于蚂蚁搬家似的一块块清理干净。前租客后来处成了朋友，她一再表示要过来和我们一起收拾，还贴心地给我们包了饺子，说是“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有这份心意已足够温暖，考虑到疫情更不忍让她劳累，硬着头皮逐一解决，只收拾了一堆衣服鞋子干干净净放好交于她，帮忙送到goodwill捐出去。我们在此旅居一年，受了佛州的恩惠，比如孩子的免费午餐和EBT卡，只恨能力有限不能多多回馈。食物还余很多，一并给了前房客，都是过日子的人也互不嫌弃，毕竟浪费食物是种罪恶。两把木椅和晾衣架送给另一友人，四大名著其余三本送给楼下看得懂中文的黑人邻居小孩，小鸟饰品和崭新未用的filter送给了隔壁，还有些零碎翌日有当地人好心帮忙拖走捐给别处。到27号晚上九点，所有箱包摆放整齐，得意洋洋拍照留念，友人笑说“就像国内段托运不用花钱一样”。

临近半夜才睡，翌日早晨六点多就狠心放了气垫的气，因为两个气垫的买家七点就要过来。收拾停当，把被罩毯子也一并折好送下去，卖家慷慨地给了二十不用找零。一大一小两个气垫28买的，搞不懂买家为啥不直接买新的，而且这俩气垫大受欢迎，好几个人争着要买，我们还是first come first serve的原则。煮了饺子吃图个好意头，装了一些到打包盒作为午餐，另带零食若干备用。

果爸的钓友九点过来，驱车送我们到奥兰多。装车的时候楼下另一邻居见状问我们是否搬家，他也准备马上搬走，因为前几天附近发生了枪击事件，我们也是愕然。对美国人而言，搬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最开始认识的可爱的Phoenix一家也搬走了，那个光着脚丫子徒手抓蜥蜴的小女孩比果宝还野。她家亲戚另一个小女孩和果宝一起玩过，前几天居然特意过来上楼敲门，怯生生地说就想看看果果还住不住这里。人来人往，缘聚缘散，惟愿各自安好！

原本想租车去奥兰多，当日村里居然无车可租，在群里找其他人，费用也不便宜。非常时期钓友主动相送，破旧的凯美瑞承载了华人之间互帮互助的情谊。满满当当塞了七个箱子三个包四个人，两个小时便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奥兰多。果爸主动加满了油付了过路费，分别时悄悄留下了七十刀。情谊无价，好在未来可期，十天后我们将搭乘同一航班回国，他也结束了三年的博士后研究回国发展。

进去机场后时间尚早，去柜台值机，果然超重，于是退到一边重新整理。把“套娃”拆开，多了一个箱子，只需额外出两个箱子的托运费80刀，比超重加钱划算多了。疫情管控太松，仅仅口头例行公事问了些问题就算完了，连测体温的环节都没有。绕是如此，我们还是不好意思穿上防护服，因为整个机场都没见着一个。戴了护目镜和口罩，尽量和其他人保持社交距离，坐shuttle小火车到候机厅，还有一个多小时。吃了午饭，和果宝玩uno纸牌，到登机口继续等。登机倒是一批批从后往前。我们特意买的comfort+，座位能看到驾驶舱。本来买的是直达，后来被改成联程有点不爽，但非常时期还是表示理解。前座居然有两只萌萌的小狗，乖乖的一声不吭，果宝艳羡不已。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片刻，突然通知说机械故障无法起飞。此时已经五点半，本来九点到洛杉矶已经是佛州的一点，这下更不知何时能到了。心急如焚，空姐过来帮忙更改航班，说是可以换盐湖城中转的六点一刻那班。赶紧拿下行李跑到柜台，等了半天才办好手续。工作人员表示托运行李也会同时换到新航班，只是舱位给我们换到了main cabin，否则只能在奥兰多住一晚翌日再说。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这些，能飞再说。飞机上发了点小点心，果宝一路看电影，当地时间九点多到了盐湖城机场，算是跟犹他缘分未尽。简单吃了点算是晚餐，搭下一班。期间和老板娘保持联系。我们打算把行李放在她家，租车在加州转转，顺便做核酸检测。

11点才到洛杉矶，疲惫不堪，没成想麻烦还没有结束。去取行李居然被告知行李并未转运到这趟航班，对达美的好印象几乎消耗殆尽。直达改中转，机械故障，降舱，行李延误，一次又一次。我们原本预订的KOA营地因为帐篷在托运行李里面也没法成行，更别说老板娘半夜三更过来取行李却白跑一趟。工作人员建议我们另外找酒店住下，说达美肯定会报销这笔支出。这当然是后话，后来我们忙得根本无暇打永远没人接的客服，发的邮件也石沉大海。好在奥兰多到洛杉矶的航班用的是里程卡的积分，实际支出就是行李费80，加上这晚的90刀，权当是人均60飞了一趟吧！翌日气不过，取了行李后找到机场客服投诉，态度倒是极好，最后给了人均一百的代金券作为降舱补偿，酒店和行李延误的损失得另外沟通。后来因为双测新政出台，无暇估计此事，权当花钱消灾好了，好在机械故障不是在空中才发现，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取行李未果，赶紧预订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和老板娘接上头，辛苦她和朋友送我们过去。没想到她除了帮我们买好了新充气垫，还带了蛋糕牛奶水果和口罩洗手液若干。这份贴心，让我们在洛杉矶微冷的冬夜倍感温暖。非常时期，她家还有两个孩子，平时都是被人伺候妥帖的老板娘亲自到机场接行李，我不过是小小员工一枚，这份情谊终生难忘。因为疫情和大选的影响，加之洛杉矶前阵子就发生暴乱，老板娘原本晚上都不敢出门，看到黑人都害怕，所以特意叫了一个朋友一同前来。当天晚上她回家洗漱睡下已近两点，真让人更加愧疚和感动，正可谓患难见真情见人心。

据说每个回国的家庭都会有一段艰辛的故事，我猜这大概就是属于我们的好事多磨吧！好在我们看了好久的租车选的是稍后付款，在奥兰多延误的时候就及时取消了，否则三百多租车款也会打水漂。住到条件还算不错的酒店，发现洗漱用品也在托运行李里。吃着老板娘买的蛋糕和牛奶，室外温度确实很低，想想确实也不适合露营，心下平衡许多。无论如何，我们已然到了天使之城，明天便可感受加州阳光。优胜美地，一号公路，红杉国王峡谷，迟了一季的约会，终于还是来了！我们一万公里的归途，也算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