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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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我觸動後的延伸—— / IG: wild.guest // 遊走於文學、心理學與哲學的字

【印花貼貼】|在我窗戶後端

房間的一個雜物櫃,木板製,四格,手工不佳,小一時母親不知從哪個垃圾房檢回來,集合了成長的印記。拆件時它有如比薩斜塔般向前傾斜,背部木板翹起,因隨時有倒塌危機,我無法再往上添附加重擔,只好把它解決。


拆件時還得先整理十多年來的雜物,能丟的都丟。我常推崇「斷捨離」,沒用的,丟掉。丟着丟着原來丟掉了童年,丟掉了那個少年,然後丟着丟着又留起了不少雜物。最難丟的還是回憶。小學時同學都愛寫聖誕咭,那像書信,當時寫為的只是祝福,收咭則在試驗自己的人緣,久而久之臨近聖誕總會想有誰會先派第一張咭,然後在班上刮起風潮。長大才發現它們盛載着甚麼甚麼。中學都不太流行寫聖誕咭,偶爾還有收到,寫的也都為節日氣氛,收到會幸運、感恩有這個萬中無一的朋友還會奉行節日習俗。大學則成了形式化的交際工具,但也鐫刻着一段關係,理性看來還是另一種回憶「被紀錄」的狀態,還有留下的意義。


除了咭和信,我還留下了視藝課的畫冊、紀念冊,中學時與朋友一起創作的無聊作品。當中有一本「武林秘笈」,設計確是武俠片中那些藍色線裝書,右上方一個白色長框寫着武功招式那種。已不記得是哪個老師送的一本「連環腿」秘笈,頁內空白,待填滿,於是我和朋友在簿中「自創招式」。例如有「七七四十九踢:不停說『七七四十九』不停踢,直至對方感到煩厭投降」、「臭腳趾:把鞋脫掉,用臭味昏暈對手」。重新拜訪這些舊物,會莞爾一笑,然後感歎當天的那個誰,已沒再聯絡。


所以嚴格來說我還沒有做到「斷捨離」,只是為清空櫃桶而丟,丟掉真的該丟掉的雜物,對舊物是很困難的,整理後才發現大多只是重新把雜物在房間重新安置,像搬家。正當我把櫃完全清空準備拆件時,才發現最想留下的,是黏在櫃上的貼紙。


這些貼紙保存了一個動作,一個我兒時把貼紙從默書簿封面摵下來貼上櫃桶內板的動作。不,應該說貼紙與櫃一同整存了這個動作。突如其來的睹物思人是很麻煩的,會令你怔着,像覺悟了甚麼,手上的工作會被停下,大腦一下子把能量泵到回溯這個過程。憶起的人是童年的自己,那個傻乎乎把攢來的貼紙貼上去的過程,貼滿了喜悅。小學是天主教學校,於是有不少「神愛世人」等類型的貼紙。還有些是吃零食附送的卡通貼紙,數碼暴龍、洛克人、Keroro軍曹,想回來也是百般滋味。


也許是心理學說的,孩子喜愛貼紙是一種社教化的結果,貼紙在孩子心中象徵了老師的奬勵。或許當貼紙以孩子喜歡的東西如卡通人物製成時,他們自然能接上那種東西給予的快樂,貼紙的載體則讓他們能夠把快樂保存起來。我想起妹妹小時候用藥丸小袋裝起那些五蚊一包的迪士尼公主貼紙,偶爾她會向我炫耀,偶爾又把貼紙拿出來自說自話,在模仿公主們對話。所以要狠心丟掉那櫃桶是很困難的啊,因為我只能把櫃與貼紙同時保留,方能儲起那段童年。想着,我還是鐵下心腸,拍了幾張相片就把櫃丟了。丟掉後換來一種虛無,房間空了一格。


最近在感嘆惠康的印花換禮物計劃被那個鋪天蓋地的「大型奬賞計劃」取代,母親不喜歡提供個人資料,愛儲印花換奬品的她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愛到超市瘋狂購物,現在再沒機會看到她週末在超市糾結怎樣湊夠三百五十元達到雙倍印花的情節。長大後我學懂了印花的「陰謀」,常勸母親要「應買則買」,不要貪圖印花而過度消費,印花只是額外快樂——即使昔日的我是那樣享受把一大串印花逐一貼到印花簿上,貼滿了,像成就達成。不過還好,貼紙本來是盛載快樂的東西,與消費連起就多了銅臭,只是後來的小孩再沒機會玩「印花貼貼」了。


說起印花,7-11、萬寧、OK還有。除此之外,原來還有一種繳不到的印花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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