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文学的大爆发” ——浅析日本第130届芥川奖获奖作品

作者/大连大学 宋协毅 张美蓉

一年一度的日本文坛纯文学最高奖——第130届芥川奖获奖作品近日正式揭晓,获奖作品与获奖作家的独特性令日本社会为之沸腾。笔者认为,同为女性、同样年仅19——20岁的两位新人的获奖,实可称为“少女文学”的大爆发。本文欲对这两位作家及其作品进行一下探讨,并着重挖掘一下这种“爆发”与日本文化及社会的关联等问题。

1. 获奖作品及作者简介

获奖作品『蹴りたい背中』（真想狠踢他的脊梁）的作者为「綿矢（わたや）りさ」她虽然年轻,但在获此殊荣之前,在去年就靠另一部作品摘取了日本文艺奖桂冠,真可谓“天才少女”。

作品的故事梗概是这样的:主人公「長谷川初実（はせがわはつじつ）」是高一学生,参加了学校的田径队。她的同班同学大都是由合得来的几个人结成的小帮派,在帮派内互相亲密无间。但是初实却无法与她们交往,最终成了班级里“多余的人”。 这时候,她结识了“同为班级多余人”的「蜷川（になかわ）」。当蜷川听说初实见过他喜欢读的时装杂志上的模特时,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其实初实在上中学时曾经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与一个叫「オリチャン」的女孩见过面,在蜷川家里初实得知,这个女孩如今是当红女模,而蜷川是一个锲而不舍地收集任何与这位名模有关的新闻及物品的「ファン」（fan）。

作家虽然年轻,但她那与生俱来的写作天分真是令人称奇,这些天分在巧妙安排场面接续的手法上和极具魅力的登场人物的设定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把一个高一女生对于她所在乎的男孩所持有的一种特殊感情—说不上是连带感,也说不上是友情或者好意—集中在一种特殊的表达形式上进行了演绎:“真想狠狠踢他那悲哀而蜷缩、毫不设防的脊梁。”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畸形的友情,还是躲躲闪闪的恋情？这种对于不谙世事、不善交往的两人的十分孤独的关系的描写,描绘出了只有在这个年龄层的作者才能表达出的感情世界。可以说她的小说是真正的“高中生小说”,她按照主人公内心世界的“阴晴圆缺”,用第一人称手法描绘出了青春期女孩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的与现实世界之间格格不入的感觉。

获奖作品『蛇にピアス』(给蛇带上耳饰)的作者为「金原ひとみ（かねはら瞳）」。

作品的故事梗概是这样的:主人公「ルイ」19岁,认识了一个名叫「アム」的极具反叛性格的人物。「アム」脸上穿有耳环,身上刺着龙,一身上个世纪70年代摇滚巨星般的奇装异服。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一只分了岔的舌头「スプリシトタン」。其实,这是在舌头上穿上了耳钉之后,不断加大耳钉的尺寸.最后硬将舌头分成两片的。「ルイ」在一个「シバ」的人的店里看到这奇异的舌头后,便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的舌头穿上了耳钉。以此为契机,她就像被什么恶魔在追赶着一样沉醉于“身体改造”,其实是开始了自残行为,同时也和「アム」有了那一层关系。有一天,她偶然发现了报纸上有关「アム」曾打死一个小流氓的报道,便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生活。

这部作品以扎耳钉、穿耳环以及文身等等的“身体改造”为题材,运用大胆的笔触揭示了隐藏在现代年轻人心灵深处的恐惧和无尽的悲哀。作者一直使用让主人冷眼旁观的手法,描述着可怕的逐渐分岔的舌头、满后背张牙舞爪的青龙和充满虐待狂情调的作爱场面。这种“紧拉慢唱”般的第一人称写作手法,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作品分析

2.1文坛的早熟现象与文学奖

文坛的早熟现象近年来愈演愈烈,中日两国都是如此。在130届芥川奖中,迄今为止最为年轻的大奖得主为丸山健二,时年23岁零1个月。此外,如今的右翼急先锋石原慎太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江健三郎及近年来突现文坛的平野启一郎3人都是23岁时摘取了芥川奖桂冠。当5年前平野启一郎以其『日蚀』中的晦涩难懂的文体和离奇的情节一举获奖时,日本文坛惊呼“神童”再现,一时朝野沸腾。可是仅仅时隔几年的当今日本文坛.“英雄出少年”已不再稀奇,而且是“阴盛阳衰”现象极为严重。有几位20岁左右的少女作家渐次显山露水,风头正劲,吸引着人们关注的目光。实际上,在「綿矢（わたや）りさ」「金原ひとみ（かねはら瞳）」双双获130届芥川奖之前，「綿矢（わたや）りさ」就荣获文学大奖之一——日本文艺奖大奖;而且另一位少女作家岛本理生这几年也是呼声极高,入围第128届芥川奖,从而成为该奖的优秀作品奖得主。在经济萧条,文学日渐衰微的日本社会,几位少女作家的小说创作却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与中国的那些“神童”们一样,岛本理生早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写小说。15岁时,她的短篇小说在一家杂志举办的征文比赛中获奖。2001年,小说『シルエット』 (剪影)又一举夺得第44届群像新人文学奖优秀作品奖。而岛本理生的成名,还是在128届芥川奖评选会上,她以小说『リトル·バイ·リトル』 (Little By Little)成为日本历史上第一位有望问鼎芥川奖的高中生。『リトル·バイ·リトル』由讲谈社出版,被誉为“一部光彩夺目的青春小说”。在这部作品中,主人公橘文与两度再婚的母亲和同母异父的妹妹组成了3口之家。一天,母亲突然失业,刚刚高中毕业的橘文只得放弃升学,外出打工,以贴补家用。在母亲曾经工作过的正骨医院里,她结识了年轻的拳击手周,随着时光的推移,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透过淡淡的,如行云流水般的描写,岛本理生成功地刻画出主人公内心的摇摆不定,揭示了这一年龄层少女所特有的青春冲动与情感迷惑。

与『リトル·バイ·リトル』相比, 「綿矢（わたや）りさ」的处女作『インストール』似乎显得更为“另类”。匪夷所思的情节和花季少女坦荡的内心独白,使得此书一经问世,便引起了读者的高度关注,销售量达到了20万册。当时年仅17岁的「綿矢（わたや）りさ」也因此而成为日本历史上最年轻的文艺奖大奖得主。『インストール』中的主人公朝子是一位17岁的高中生,她从学校逃课之后,扔掉了自己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整天穿着校服,游荡于公寓的垃圾场。在小学生数良的撺掇下,朝子开始替人在色情网站上充当聊天女郎,一度将此作为自己的职业。目睹网络与成人世界的种种丑恶,朝子被罪恶与空虚感所缠绕,几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后来,逃学真相终于败露,朝子也如梦初醒,决心重返学校,过正常的生活。几位少女作家中,最为“早熟”的当属佐藤智加。她在上小学一年级时,就立志成为一名作家。2000年,其处女作《肉触》荣获第37届文艺奖优秀作品奖。作品的内容同样体现了佐藤智加“早熟”的一面,她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勾勒出一位男性公司职员在肉体和精神之间苦苦抗争的情感线索。一名十多岁的少女,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地把握住人物内心的焦躁与渴望,确实大大出乎了人们的意料。

2.2少女文学早熟现象分析

综观文坛的早熟少女文学,其共同点是都具有极强的现实性和社会性。她们都是从自己、自己的身边、自己的生活写起,用她们那早熟的慧眼,用她们那女性特有的纤细和尖锐来构筑一篇篇反映年轻人生活侧面的杰作。她们在作品中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描述了自己的孤独与迷惘。在高速行驶的现代社会的列车上,每个人都有难以适应的眩晕感,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的感觉应该是更加强烈的。我们比较一下,就可以得知,在这些年轻的女作家的作品的深层里,都奔涌着同样的暗流。她们想走出孤独的山谷,想与周围的人重新建立起正常的人际关系。作品的主人公虽然各不相同,作品的情节也是各有千秋,但是这些主人公都对现实抱有强烈的不适应感,也都强烈追求自己本身的自我认同,他们的心灵在现实社会中严重受伤,所以他们都想抚平滴血的伤口。他们的孤独也折射出现代学校里的人情冷淡、欺负人现象的蔓延以及向暴力行为的升级。以今年获奖作品为例: 「綿矢（わたや）りさ」在她的作品里描写的就是这样一个“边缘人”,一个被同学疏远的人。她十分孤独,班里没有人理她。她之所以到田径队练习,其实也是因为一方面可以借机和别人交往,另一方面借运动来转移自己的悲哀,把运动作为发泄手段之一。她不知道应该如何与别人交往,班级的风气也阻止她和别人交往。可是当她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时,却不知道怎样去表达自己的情感,最后,她惟一的方法就是想狠狠地踢他的脊梁。这可能是她的爱的表达方式,正应了中国的俗话“打是亲,骂是爱”,这也是少女孤独心灵的痛苦写照吧。

「金原ひとみ（かねはら瞳）」的作品更是这样,主人公对于文身及在身上挂耳饰等等自残式“身体改造”的痴迷态度,反映了现代年轻人对自己没有信心,只能靠辅助手段去装饰自己,改造自己。在改造的过程中,要伴随着痛苦。可是这些人虽然自己害怕这些痛苦,但却从来不会为别人的痛苦去考虑。这就是现代社会的一个可怕的侧面。早熟的女孩凭借她们那敏感的心灵,把目前日本社会上的青少年问题用绝妙的笔触表现出来,难怪芥川奖评委们要将幸运的橄榄枝抛给她们了。

参考文献：

【1】 有本忠.MSN.ニュース.2004,1.8.

【2】 中国作家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