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月
午月

因為生命是音樂 死亡是聽

如果紅玫瑰再也不開

如果那候鳥再也不來。

那是三千多個日子以前。

16到18歲,在某些記憶裡是青蘋果般香氣四溢的酸甜,郎騎竹馬來,遶床弄青梅。
無盡升學導向的學習填鴨裡,那些年錯過或沒錯過的每一場大雨,都是時間淘洗掉蒼白後,在歲月裡閃閃發光的當年。

所以我的求學環境,是一本龐大又不講理的青春疼痛文學,白天他們在課堂上高談闊論著昨夜,抽菸飆車KTV,「你們這些書呆子不懂啦,我們這才叫做社會」;夜裡則瘋狂轉發著「好男人會有的十個特徵」「他愛妳會做的十件事」,然後為了某個愛而不得或是曾經擁有而潸然落淚。

「他們」。

16-18歲的我,是真正意義上的慘綠少年,課業壓力導致的過胖身軀,蠟黃的臉上佈滿了痘印,寬大的運動服裹著畏縮的眼神,我是盛開花園裡趴在泥土上的青苔,富麗酒店裡廁所角落的黴斑。

當他們在園遊會裡恣意歡笑的時候,我正在與拉格朗日插值法搏鬥;當他們說起自己的青澀戀情,我正在960平方公里的神州大陸上,「三山夾兩盆」、「十里不同天」。

極度在意同儕眼光的年紀,我曾經好羨慕。
我也想要有精彩的青春,能夠讓我在慢慢死去的未來裡,還有一些不管不顧的記憶來祭奠那些華麗的曾經。
可是我是做不到的。
得夠酷,夠不在乎,放下眼前的苟且也不管長遠的以後,才夠格擁有如同仲夏夜裡盛放煙火的青春。

我們這些書呆子確實不懂,因為除了讀書之外,我們也什麼都沒有。
我看過那些快樂的代價,是空白的作業本,是7000單裡背得支離破碎的abondon。
是距離學測只剩下不到百日的如火如荼,模擬考成績卻還是達不到滿級分的一半分數。

無論如何,我都不敢把太長遠的未來悉數點燃,就只為了引爆一場轟轟烈烈的現在。
所以我只敢把自己關在那些煙火之外,拼命的把知識放進腦袋,什麼C3、C4、CAM,克氏循環、英法百年戰爭自由主義工業革命。焦慮和用腦過度到反胃的時候,我就一遍遍的聽著李玖哲的「不只是場夢」:

如果紅玫瑰再也不開

如果那候鳥再也不來

像我這種好男人也不在

如果我們必須say good bye

我的紅玫瑰是不是正等在未來,等著我和她,一起盛開?


考上大學之後,我徹底地離開了那一場青春疼痛。
也許是見過了太多荒唐,也可能是自己也曾經沒有未來的迷茫過。
所以我緊緊拿捏著自己好逸惡勞的本性,想玩?想要青春?可以。
明天要交的報告寫完了,後天要考的小考唸差不多了,那走,喝酒。

在剛上大學的時候,曾經被某些朋友不理解過,人生前18年,被家裡的管教狠狠箝制,不趁著天高皇帝遠好好玩更待何時?

我承認一開始只是焦灼驅動的渴望成功,我也想要擁有專屬於我青春的精彩(18歲才開始應該不算太晚?),我也渴望別人口中那些羨慕嫉妒摻雜評價的虛榮(你看他都沒在讀書也還能考高分,真的好強)。
可十年後的我,卻已經能夠明白「成功」這件事,到底對我來說有什麼用。

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不受任何限制,行走在這個過於龐大的,雜揉美麗聖潔和醜陋污穢的有趣世界上。
所以我要把握住所有可能的機會向上爬,當我爬得越高,我的視野就越大,世界也就越大。
而當我擁有越來越大的世界,我對於自己的掌握度也就越高,就更能決定有限的生命在無限的海洋裡,我們要為自己航向什麼樣的地方。
越強大,就越自由。

如果紅玫瑰再也不開,那麼我願成為松柏,根系往地心前進,枝葉用力伸向天空。
而我知道,這一切本就都不只是場夢。

CC BY-NC-ND 4.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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