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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好書,作好文;思辯明辯

讀謝佩霓的《貓非貓》

黃嫣梨的《真愛十九年》雖然主要惦念養了十九年的西施狗小Min女,但也提到其他養過的貓狗;另外,書裡還收錄了兩篇文章:〈花貓的一家〉和〈第四代〉,其主角是她家天台上的幾代「野貓」。這些貓本來是有主人養的,只是後來主人搬走了,棄養牠們,牠們便成了野貓,天生天養,繁衍下去;〈花貓的一家〉中說:「最初只有貓媽,幾個月後,牠的兒女才在這裡出現著。主人既把牠留下,牠只有自己維生了,也只得自己把四個兒女帶活。」(P.142)貓媽生了四隻小貓,成為五口之家(貓公只偶爾出現),再後來,因為面對酷寒、暴雨等自然環境,有的小貓死了,貓媽再生小貓後不久也去世了……還好這群貓族命不該絕,雖歷經多次生死,在〈第四代〉一文的描述裡,牠們已繁衍出第四代了。

  近讀謝佩霓的《貓非貓》,讀到〈兒童節的三隻小貓〉一文時,想到了黃嫣梨所描述的天台上的野貓。謝佩霓在文章中提到的一家四口(一母三子女),也是野貓,只是並不住在天台上,而是暫居於一個院落牆角的小小一隅。這口四之家也許沒有天台上的貓兒幸運,一場豪雨之後,三隻小貓沒有再出現,只有貓媽十分狼狽的形單隻影。

  作者何以將書命名為《貓非貓》?原來謝佩霓是開門見山地告訴讀者,「這書不是寫貓,也不是側寫貓」,書名雖然有兩個貓字,內頁也有不少貓的照片,但內容不只寫貓,更多涉及不同領域的藝術家及作者的親身經歷。作者的〈序〉有簡要說明:「這書裡的廿八篇短文,形同散策,集結了日常中偶遇貓之後,以貓為觸媒發想成篇的小文。優游在文學、藝術、音樂、電影、建築、攝影之間恣意伸展,無論東西,古今不分,但求群聚於書中齊來相會。蔓生的文思如縷繾綣翩躚,卻遲遲織不成有條不紊的清晰文脈,這該怪自己是過分散漫、過分貪心還是過於耽溺?」

  二十八篇文章提到的人物,古今中外皆有。據說被武則天虐殺的蕭淑妃死前詛咒說,死後將化為貓,而武則天化為鼠,她這隻貓必扼此鼠之咽喉報仇;武氏恐懼,遂禁止在後宮養貓。不過,作者在〈武則天與貓〉說,當時後宮未必無貓。唐代人張鷟的筆記小說《朝野僉載》有一則軼事云:「則天時,調貓兒與鸚鵡同器食,取示百官傳看未遍,貓兒飢,遂咬殺鸚鵡以餐之,則天甚愧。」武則天將貓與雀同養於一籠,可惜雀被貓咬死了,作者說:「武則天心生愧疚,卻不以天性嗜殺開罪於貓,反而歸咎於自己讓貓咪餓過頭。由是觀之,一則可證時至大周,皇廷內貓跡未絕;再則可知盛唐富裕,貓兒無需再任捕鼠官自謀生計;另一則或可推測因為後宮飼養寵物鳥的習慣已經普及,為免牠們傷及無辜再生憾事,貓奴們勢必得要被『限制住居』。」(P.200)所以,貓應該還是可以在後宮飼養的,只是在限定範圍之內。不過,有一點很奇怪,難道武則天無知至此,以為雀竟可以與貓同住一籠而永保安全?另外,作者猜想武氏自名為「曌」,靈感可能來自貓的雙眼,作者因而稱她為「第一貓女」(我覺得作者的說法有點牽強,似為了引出下文而有此說)。台灣前總統蔡英文(作者出書時她仍是總統)養的貓受民眾注目,作者接著說:「這『第一貓女』的尊稱,縱貫古今,當武則天莫屬。這華人女性擔任一國之君的一頁傳奇,不想後繼無人,一等就是一千三百多年過去,才終於迎來了一位民選產生的女總統。」(P.201)

  貓除了是捕獵高手,同時也可以是親善大使。作者曾出差俄國,參觀冬宮。原來以前冬宮曾有鼠患,彼得大帝之女想到引貓入宮治之,果見成效。後來凱薩琳女皇(Catherine the Great, 1729-1796)擴建冬宮,成立了博物館。作者在〈俄羅斯藍貓〉說:「數百年來,冬宮博物館因而維持了養貓戒藝術品的特有傳統,每年凱薩琳女皇的冥誕,就是愛貓日。館員對貓咪禮遇有加,都是愛貓人。他說冬宮博物館的貓是軟化劑,足以讓號稱戰鬥民族的俄羅斯人,來館時見到貓就變得溫文爾雅。」(P.283-4)現在是否仍然需要養貓來治鼠患?作者看到館內的貓時產生了疑問,她說:「不過實情是貓咪只被允許在特定區域及辦公區自由進出,館內所見的貓族看來一般般,養得肥敦敦、懶洋洋,不像親善大使更不像狩獵高手。」(P.284)

  英文的Coffee,中文譯作「咖啡」,日文譯為「珈琲」。我一直以為中、日兩國譯者純粹音譯這外來語,只是用字不同而已,讀了〈加菲貓與珈琲〉,始知日本譯者的另一番心思,及中國譯者不取「珈琲」的原因,作者說:「榕菴先生仔細觀察過帶枝的咖啡豆之後,覺得造型與當時女性時興配戴的髮簪維妙維肖。髮簪上的珠花謂之『珈』,而連接美玉奇石的錦繩或絆扣,則稱為『琲』,兩個漢字組合成『珈琲』一詞,日語發音與荷蘭文的koffie十分雷同。於是宇田川在隨後編纂出版的《蘭和对訳辞書》中,正式收錄了咖啡漢字的正寫與讀音。從此而往,『珈琲』深入人心。至於中文何以棄斜玉旁改為從部?據悉是沿襲早期外來語中譯採音譯的慣例,詞彚加上口部,表示只表音不表義。若然,榕菴先生講究形音義皆能『信雅達』的苦心,似乎更勝一籌。」(P.258-9)

  鄧小平的「黑貓白貓論」是著名的政治表述,作者在〈鄧小平與貓〉提到了這表述的來源。原來鄧小平很喜歡讀鬼故事,作者說:「鄧小平夫人卓琳(1939-2009)曾在他們共用的書房裡,指著架上藏書為人證實,鄧小平平素最愛讀『寫鬼的書』消遣,當中最愛的莫過於《聊齋誌異》。喜愛以《聊齋誌異》紓壓的程度,由他習慣差隨從把厚厚一箚扉頁拆成一卷一卷,方便遠行隨身攜帶可見一斑。」(P.208)而在《聊齋誌異》裡,有一則〈驅怪〉的故事,作者說:「通篇短短不過七百來字,卷末作者假託異史氏之口曰:『黃狸、黑狸,得鼠者雄。』狸在當時是指貓兒,因此譯為白話,便是『不管黃貓、黑貓,誰逮得住老鼠誰就稱雄』。」(P.208)鄧小平就將黃貓黑貓,改為黑貓白貓。

  〈貓哭症候群〉講的不是貓,而是一種疾病,讀之令人傷感。那時候作者在南非工作,有一當地少婦生了一子,其聲如貓之哀鳴,家人和丈夫不明所以,以為不詳。豈知禍不單行,少婦再生一女,同樣聲如貓之嘶叫,眾人更加厭惡她,將她和女兒加以驅逐(大兒子兩歲半便死了)。作者向無國界醫師團的醫生請教,始知兩小孩患的是「貓哭症候群」(Cri-du-chat syndrome),此並非遺傳病,而是染色體異常所至的罕見疾病。作者說:「新生兒發生機率為兩萬至五萬分之一,連續兩胎都有的機會微乎其微,可是偏偏就發生在這個母親身上。」(P.240)即使是在現代化的香港和台灣,若患此病,也可能會遭人白眼,更何況是貧窮落後的南非小村落呢!不管作者如何好言相勸和安撫,少婦也只是痛哭。少婦後來不知所終,未知生死。

  《貓非貓》提到的名人與貓的故事,還包括南丁格爾、老舍、英國歌手貓.史蒂文斯(Cat Stevens)、韓國導演金基德等,有些讀來有趣,有些讀來神傷;不管如何,也增長知識了。

備註:

《貓非貓》,謝佩霓著,大塊文化2021年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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