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的蜕变与社会政治制度的蜕变

七點多，太陽已經升起。但天空中有云，陽光不是很明亮。

湖邊游泳池入口處，一叢玫瑰花開得正好。紅黃色花瓣。

清晨，無風。湖面平靜，倒影清晰。

走在路邊，到處都可以看到大樹根部滿是知了猴。今年是十七年一度的蟬出土大年。眼下有幾十億隻蟬在美國東部出土。樹幹爬滿了知了猴。

一隻沒能完成蛻變就死去的蟬，大半身體脫出舊殼，新殼已經是黑色的了。但整個身體沒能脫出。

在地下苦熬十七年之後，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為它扼腕長嘆。

還有其他處於不同蛻變階段和完全蛻變的知了。有一隻已經完全蛻變，身體已經變成了黑色，但一對翅膀可憐巴巴地皺縮在一起沒能伸展開。

剛剛蛻變的身體是白色的，完全伸展開的翅膀還是半透明的白色。徹底蛻變好的則是身體變成黑色，翅膀平整，完整，透明。

完美的蛻變令人欣喜。

拿起一隻完美蛻變的抛入空中。只見它扇動翅膀，但迅速落地，不能保持在空中（unable to keep itself air-born）。不知它是先天有缺陷體力不足，還是蛻變的時間還不夠長，沒有完全進入可以自由飛翔的狀態。

再拿另一隻完美蛻變的作抛擲試驗。只見它扇動翅膀迅速飛走，而且飛走的時候還撒尿了。驚嘆：好一隻健康的知了。

知了的飛行（以及廣義的昆蟲的飛行，鳥類的飛行）總是奇蹟。高速攝影機攝影可以顯示，它們的翅膀扇動實際上是劃著非常複雜的曲線。翅膀如此搏擊空氣，讓它們得以控制速度、高度、方向、飛行姿態。

記得這邊的國立航空航天博物館的一個說明牌說，動物翅膀運動太複雜，太難學，人類只能製造固定翼的飛機。

走入樹林，知了猴就立即減少了。大多數樹木的樹幹上一隻也沒有，不知是為什麼。難道知了在樹林裡繁殖不是最好嗎？

一邊在林中小徑上走，一邊想十七年蟬幼蟲驚人的成長和蛻變。人類對它們十七年的地下生活所知寥寥，驚訝只是集中於其生命最後階段的蛻變和交配產卵。

蛻變的過程充滿不可預測的變數，只有大概率，沒有必然。像是人類社會制度或政治制度的發展，有的順暢發展進入自由，有的則長期陷入獨裁的爛泥淖。

而且，蟬蛻變與政治制度變革一樣都是受制於同一種能動性（agency）和偶然性（contingency）交互作用的製約——知了從地下鑽出來蛻變是其內在的能動性，但能否蛻變成功則要看很多的偶然性（蛻變的地點不對被踩死了，被鳥吃了，蛻變過程發生事故沒能脫殼，或脫殼之後翅膀沒能正常伸展...）；社會大眾追求自由是其能動性，但是否能獲得自由則有賴於很多偶然性（掌權者假如特別殘酷又強大，外敵入侵，不珍重自由的傳統太根深蒂固...）。

蟬求偶交配的過程同樣是充滿變數，也是跟人一樣，只是成功率更低。

樹林小徑邊，一隻褐色羽毛的鷹從路邊矮樹叢邊飛起。飛到30米外的高高處樹枝上。沒看清是什麼鷹，但看見了它的爪子抓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猜想是田鼠之類的小動物。

一大約五十來歲的男子手拿觀鳥的望遠鏡在路前方。

趨前，跟他打招呼。問他今天是否看到什麼稀罕的鳥了。他說沒有。在問他現在是否是wrens（鷦）比較多的時候。他說是。

這邊說，有一天從這裡走過，看到路邊一隻身體兩寸小東西站在一棵小樹的樹枝上鳴囀，聲音很大，鳴聲悠揚。遠處還有跟它呼應唱和的。

男子回答說：wren的鳴聲是很響亮，現在這裡有house wren，marsh wren, winter wren。

他如數家珍，這邊作為觀鳥的外行完全跟不上。只能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心想必須回家查。

林中小徑穿過一片樹林，地下滿是蕨類植物。有些地段則滿是野花。

黑莓花，野薔薇在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