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希
德希

1989的德希 ,喜歡活在真實,活在美中, 希望自己活得真實 、寫作真實 、有真實的生活 、真實的情感 、真實的信仰,能為這個世界帶去一抹別樣 一抹溫暖。 德希是神的孩子,穿戴著神所賜的盔甲。那就是 以公義為護心鏡、 神的恩典為頭盔、 神的道為寶劍,信為盾牌️ 平安的福音為靴,在這個世界戰爭。為神家護衛和平, 尋找迷途的神兒女把他們帶回家。

1957的青春 (中部)14 章(反動口號的下場)

(编辑过)
當春風吹起時,是多少人的憧憬的生活?1959的這個早春2月依舊如此寒冷,是我一場又一場的惡夢。打呀!打到地主階級。打到反革命份子!毛主席萬歲。公社禮堂攢動的人頭,高舉的拳頭,震天的口號⋯⋯  關於暴力的所有鏡頭,整夜在我眼前晃動,像千百條蟲子在我腦子中翻江倒海,我不時倉皇地驚跳,好像是從夢中醒來,又似完全沒有入睡。


  當春風吹起時,是多少人的憧憬的生活? 寒冬已去 春回大地,楊柳如絲 ,桃紅片片、菜花金黃,是怎麼樣的美景?但明媚的三月還沒來,1959的這個早春2月依舊如此寒冷,是我一場又一場的惡夢。

  暴力,好恐怖的暴力!我夢見了殺人放火,一把鋒利的刺刀惡狠狠地戳入了人的胸膛,然後把那人挑在槍尖上,鮮血噴涌出來,順著高挑的步槍流下來,殺人的人面目猙獰,被殺的人如板上的魚,痛起來只有張著的嘴,睜不會流淚的眼睛⋯⋯,惡魔在飲人的血,火光沖天 ,村子裏雞飛狗跳,人在哭,在哀哀求饒,7,8個地主一排地被吊在屋樑上,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也被吊在屋樑上,被人推著在空中來回晃盪,繩子斷了,轟隆一聲,跌倒下來,又被人粗暴地捆好吊上屋樑。打呀,

  打呀!打倒地主階級。打倒反革命份子!毛主席萬歲。公社禮堂攢動的人頭,高舉的拳頭,震天的口號⋯⋯

  關於暴力的所有鏡頭,整夜在我眼前晃動,像千百條蟲子在我腦子中翻江倒海,我不時倉皇地驚跳,好像是從夢中醒來,又似完全沒有入睡。

  就這樣被折騰了一夜。聽著起床的鐘聲響了,我趕緊下床,覺得頭很大,很脹,很痛。洗漱後,對著鏡子一看,一雙腫脹充血的雙眼正神經質地和鏡子裡的人相互瞪視。我趕緊轉過身,拿著碗到食堂吃早飯。我剛把半碗粥喝下去,哇地一聲,便吐了出來。

  有人過來扶著我,輕輕地拍拍我的背,說「昨晚著涼了,我帶你回房間去吧。」是何晴。

  是的,昨晚在公社開批鬥大會,把女老師牟秋蘭吊在屋樑上打,回來後,我就不能吃東西,一吃下去,就翻江倒海地就吐出來。我昏沉沉,臉色青黑地站在講臺上,感覺自己講課的聲音發抖。是的,我的聲音是顫抖的,我在斷斷續續地講課。音樂課中,我的聲音帶著哭音,連彈琴的雙手都在發抖。我想 ,我確實病了。

  就這樣熬著,好不容易熬到放學,學生全走了,教師們都到食堂吃飯去了,我坐在辦公桌前,抱著頭斜靠在桌上,覺得四周好昏暗,好昏暗。我抬頭看著天,天空也陰沉沉的,像要下雨。我又感到一種恐懼,哇的一聲,又開始吐了。

  「雲老師,雲老師,」我聽見有人在叫我,抬起頭來,眼淚模糊地看著站在我面前的何老師。「我不是在哭,是剛纔吐的時候,把眼淚逼出來了。」 我掩飾到,「我知道,我知道,我看你臉色不好,昨晚,你真是著涼了呢,跟上次鬥地主完全一樣,要兩三天才能恢復過來。你漱漱口吧。」何晴說完,便去給我倒來一杯開水。

  我站起來到臺階邊上去漱口,她默默地把我吐在地上的髒污用清水衝乾淨。又到廚房裏為我端來一碗飯,飯上有鹹菜蘿蔔什麼的,她對我說:「雲老師,你吃點飯吧,妳今天一天沒有好好吃飯呢。」

  「我不能吃,吃了又要吐的。」

  「那就先放著,等晚上睡覺前,我給你熱一熱,你吃了就躺下睡覺,可能便不會吐了。」她憂鬱地看著我,我點了點頭。

  然後她小聲地問我「你昨晚害怕了嗎?睡覺睡著了沒有?」

  「我好害怕,閉上眼睛就看見牟老師,看見她吊在屋樑,又看見那個把她吊上去踢掉她凳子的人,我一夜沒閤眼,怕極了。你害怕嗎,何老師?」

  「我也很害怕,也一夜沒閤眼,我們都害怕,雲老師,你願意搬到我屋裏和我同住嗎?看著大我10多歲的何老師,我有一種依靠,就急忙答應了。

  「那我幫你搬東西。」

  於是我們倆立即把我的被子衣物書籍搬到她的寢室裏,她住樓上,屋子還大,屋內靠牆邊有一張大床,她說:「這是雙人床,我倆睡一起吧,不用去搬你的床了,好嗎?」

  「好的,我們就睡在一起吧,」我說,「要是你愛人來了,我就搬回我寢室去住。」

  「他不會來的,萬一來了,我就與到鎮上招待所去住。」

  就這樣,因為牟老師被批鬥的事情,我和何晴同住,30多歲的她,就像大姐姐一樣照顧我。

  這以後,每天早晨,她都比我起得早,她到廚房洗漱之後,會帶水回來讓我洗臉漱口用,那時糧食十分緊張,她偶爾會從家裏帶2把麪條,晚上在燒洗腳水前,下來給我吃。天還寒冷時,每晚都是她生火燒水,我搶著做,她也不要。有一次我說:「何大姐,你不要把我當小孩子照顧啊,我都快17歲了,會做的,你就讓我做吧,你這樣照顧我,我真過意不去。」

  她說,「你就讓我做吧,如果你真覺得我好,就認我做姐姐吧,以後你保護我,好不好?」

  「好的,我就認你做姐姐吧,可是我怎麼能夠保護你呢?,我聽程老師說你是全區共青團員老師的支部書記,你怎麼要我來保護你呢?我是右派分子的子女,說不定還會拖累你的。」

  「我在學校的處境,你剛來幾個月,不會知道的,我得罪了有的領導,他們會操控老師,隨時都可以像對牟秋蘭老師一樣的整我。」

  「何老師」

  「叫我姐姐,」她打斷了我的話,溫柔憂愁地對我說。

  「可是,姐姐,我是一個代課老師 ,還是地右份子的子女,怎麼能保護您呢?」

  「我聽說,那晚在批鬥牟秋蘭之前,她被帶到了會場,公社領導來過一趟,你只顧看著牟秋蘭,沒注意到,我就站你傍邊,那個王姓男領導,部隊轉業的,比我小點點,31,2歲,死了老婆沒多久。我注意到他看了你好一陣子。又走過去看了牟秋蘭,他轉過身去,向會場門口走去,一邊慢慢走,一邊大聲說:「男演員整女演員,公安局已經批了,我沒辦法了,我這纔看到是那個女演員。人家雖然有不同意見,但人很正派,我看過她跳舞的,知道她的名字,看來以後材料報上來,我要問一下本人,看哪個敢整,我認識她,看哪個敢整!」他大聲說這話,說完了纔出門的。在場的人對他的話都心領神會,只有你不懂。」

  何姐與我小聲說著,回憶起這位王姓領導說的話,是的當時我也在場,也聽到了,他的聲音很大,會場很多人都聽到了,那個年代的領導,不怕別人,什麼話都敢大聲說,是別人怕他們,他們講話時,只要一開口,喧譁的人群立刻便會安靜下來。

  「他是在說我嗎?」我感到;臉上開始發熱,有點莫名其妙。

  「是在說你,公社每次開會,會前都表演節目,你是節目的主角,所以領導認識你。牟秋蘭被鬥,公安局事先來調查過,大家說和上報的材料一致,就是把她咳嗽前後說的話連在一起,說她喊反動口號,只有你敢說不同的意見。」

  我是照直說,那時我和一群老師站在辦公室門前的臺階上,你也在,有位公安人員問我:「鬥地主那天晚上,你聽見牟秋蘭喊口號嗎?我回答我聽到了,他便問我她是怎樣喊的,我說那時羅老師在領大家呼口號,牟秋蘭把話筒拿過去,也領著大家呼口號,她喊:「打倒地主階級,打倒2個字剛出口,便咳嗽來,咳嗽的聲音好大,時間也長,咳嗽起來又喊「毛主席萬歲」是嗎?她是這樣喊的?!公安人員又問我,我回答是的,這時有老師把話搶過去說「她小,她記不得了,她不懂得。」於是他們不准我講話了,我想其實我已經把話講清楚了,牟秋蘭並不是在喊反動口號:打倒主席,她是在喊打倒地主階級,中間咳嗽起來,有接著喊毛主席萬歲,有人就說她在喊打倒毛主席的反動口號,現在就是再講多少,也是無用」

  被吊打的女老師牟秋蘭 ,才30多歲,平時老實巴交,並沒有任何反動行為,只因為喊口號時出了岔子 ,現在成了反革命份子 被吊打。只是我沒想到,因幫牟秋蘭說實話,我也幾乎被牽連進去。

  「我看見公安人員轉過身去,他對你講了些什麼呢?」何姐問我

  「他說,看來這件事情有冤屈,其他老師和上報的材料上說的一致。學校領導也是這樣說的。只有你一人說的不一樣,她本人的交代和你說的差不多。看來這件事情有冤屈。可是我也不敢講,我也是才分到公安局去不久的,還不瞭解裏面的情況,我怕講不好會捱整,以後你也別講了,怕他們連你也整。我點了點頭,他便不講話了,但看來他還是把我的話反映給公社領導了。」

  「他是把你的話反映給了公社領導,這位公安還顧著你,沒有叫你寫材料,其他老師都是寫了材料的,他怕材料落下把柄,以後你會給人整。還好他把你的話告訴了公社領導,還好公社領導說你是他認識的,看那個敢整。這樣說,其實是公開保護你, 雲鷹,以後你也講話正直 保護我好嗎?

  「姐姐,幸好你這樣給我分析了,不然我真的什麼都不懂,以後萬一你有什麼事,我就去找這位公社領導給你講。

  「好妹妹,」她高興地笑了。

  後來,我發現,從這以後,學校的老師和領導,對我都格外客氣,學校裡有位老師愛人在地委當幹部,平時對我不屑一顧,現在對我也好起來了,她常誇我,還帶東西來給我吃。看來當時這個恐怖事件,把大家都嚇壞了,現官不如現管,難道是這個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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