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
海月

喜歡文字,正在練習如何構築世界。 相信無論事物的對錯如何被評價,應當先待之以寬容。 取名自動畫「海月姬」,一個缺陷之人拯救他人,並自我救贖的故事。

誰的童年沒有傷––評《我的寶貝男孩》

在電影開始前,我並沒有預料到90分鐘後我會貢獻出多少的眼淚。

電影開始於青年演員Otis因酗酒出車禍,被關入了勒戒中心,被異常友善的群體包圍,又充滿格格不入的孤立感與無處可逃的憤怒,他夜夜從童年的記憶中驚醒。心理療程中,他被迫記起了自己的童年,還有其中不曾言說的愛、失落與創傷。

踩在一條名之為「愛」的鋼索之上,站在孤寂的高空之中,忍受足下的痛苦,同時小心翼翼地維持內心與外部的平衡。

愛 Love

Otis作為童星的時候,和爸爸一起住在破舊狹小的汽車旅館。即便父親在外人眼中是個失業、背負前科、沒有才能的廢材,在Otis心中他仍是無可取代的父親,引領著、陪伴著他的強大英雄。就算有時出現爸爸力不能及的狀況,他也從不會表現出不滿,或是對他人的嚮往。在乖順可愛的童星外表之下,Otis究竟度過了怎樣滋味的童年?

寂 Loneliness

Otis的爸爸並不稱職,花在照顧兒子的心力遠少於泡女人、種大麻或在戒酒互助會中自誇。爸爸時常讓他在片場等到天黑,說著「不想被當戀童癖」而在外人面前甩開他的手,自尊受傷時對他冷嘲熱諷,有時出去玩樂整夜都不回家。一次又一次,付出的愛不曾被好好接住,更沒被認真回應過。無從宣洩的失落感漸漸累積,直到孤寂成為常態,但其實在那之下卻隱藏著越發難以抑制的怨憤。也許這是為何後來的青年Otis在療養院時,孤僻的他總有種沒來由的憤怒,在長久的壓抑下他也許早已遺忘這份怨恨的對象。

傷 Injury 

這一份愛與孤寂的傷口並不是童星Otis所獨有。

在我早早失去父親的小時候,常常光是單親家庭的背景就足以成為同儕間的異數,或是引來大人小孩們憐惜的眼光。每次在家庭狀況表上勾選單親,就好像一筆勾去養育者的所有努力,輸給了那些幸運地降生在雙親家庭的小孩。我的心中時常縈繞這一份沒有切實根據的恐懼,在這個小小的避風港中,我不想成為首先棄她而去的背叛者。好似光是流露出真實的渴望或失落,就是對降生為人的不滿,就是對賜我以生命者的控訴,這無比鋒利的刀刃若不向著自己,有可能會刺傷了自己唯一的最愛的親人。就像Otis一樣,哭泣等等的情緒表露不被鼓勵,最後學會了隱藏自我來作為武裝。

而作為單親的孩子,從小到大我最不缺乏的就是孤獨。被遺忘在鎖上的車子的時候、在家中因為太過無聊而吃光整罐維他命而中毒的經歷、坐在小學接送區吹直笛的整個下午、想說什麼卻被忽視的每個時刻,如此種種,今日以前我從未意識到自己是如此擅長「被遺忘」,在所愛的人面前,我的需要總是被擺在次要的位置上,甚至有了根本不被重視的懷疑。

當細小的傷口漸漸累積,無法再被壓抑,Otis選擇將長久以來的憤恨抒發出來,用尖利的言語去傷害對方,內心卻矛盾地渴求著對方的愛與原諒。在爸爸離開之後,也許這就成為他後來的固定模式,Otis在他人身上尋求父親沒給他的愛和安慰,在別人接近的時候又如刺蝟般,用攻擊性來保護傷痕累累的內心。

原諒 Forgiveness

Otis接受了治療師的建議,去探索他痛苦的源頭,寫下童年的經歷。了解原因的過程很痛苦,先是否認過去定義自我的方式,然後迷失在懷疑的道路上,也許一切會越來越確定,也許不會。即便這個過程是如此費力又痛苦,在那之後傷口也不會因此癒合。每當又一次真心錯負,又一次無果的等待,過去壓抑的所有委屈不甘又會捲土重來。

每當這些痛苦的時刻,我總是在內心裡大吼著:「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我想控訴那些偶發的意外、控訴那些辜負的人、控訴我自己的錯誤,但是我也許永遠都得不到那份我真正想要的道歉。

我終究無法心情平和的看待結尾的爸爸,無論如何他還是來遲了,更不用說他根本沒有出現在Otis的童年。而此刻你的歉意,又怎麼能彌補得了過去傷口的創痛?

Photo by Matthew Henry from Bur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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