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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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nstein’s Dreams 爱因斯坦的梦 之 17 June 1905

1905年6月17日

伯尔尼礼拜二早晨。市场大街上那个手指粗壮的面包师正在朝一个没付近几期账单的女人叫嚷,在她默默把新买的面包干放进包里时挥舞手臂。面包房外,一个孩子随着从二楼窗口投出的皮球滑行,旱冰鞋哒哒敲击着石街。市场大街东首,和杂货大街交汇的地方,一男一女在拱廊阴影下靠得很近。两个胳膊下夹着报纸的男人走过去。朝南三百米,一只黄莺在阿勒河上恹恹飞翔。

世界停止了。

才说了半句话,面包师的嘴停下来。孩子举着迈出半步的腿,皮球飘在空中。男人和女人变成了拱廊下的雕塑。两个男人也变成了雕塑,对话停顿,好似留声机挪开了唱针。鸟儿停飞空中,好似河上悬挂着舞台道具。

一个微秒之后,世界又启动了。

面包师继续长篇大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同样,孩子追逐着皮球。男人和女人紧紧靠在一起。两个男人接着争论牛肉价格上涨的事儿。鸟儿拍打着翅膀,继续盘旋在阿勒河上。

几分钟后,世界再度停止。然后再启动。停止、启动。

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这个世界是不连贯的。这个世界的时间是不连贯的。时间是一根神经纤维:远看似乎连续不断,但当中脱节密集,纤维之间有着微度的缝隙。神经反应随着时间片段,突然停下,间歇,越过真空,继续下一片段。

时间的断路是如此短暂,一秒钟可以扩大分割成几千段,每一段再分成几千节,直到每个片段都无法探测。时间的断路是如此短暂,片段的间隙更不可察。每次时间重新启动,新的世界与旧的时间看起来如出一辙。云朵的位置、动作看起来一模一样,鸟儿的轨迹,对话的流畅、思想都一样。

这些片段匹配几乎完美,但到底不尽完美。偶尔,会发生小小的错位。比如,伯尔尼这个礼拜二,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姑娘,二十大几岁,矗立在在制革大街街边。他们一个月前相遇。他发狂地爱着她,但他曾经爱上过的一个女人毫无预警地离他而去,他害怕爱情。他必须确信女人的感情。他观察她的脸,暗暗祈求她的真情,搜寻一丁点儿迹象,她眉毛的小小动作,他面颊微而又微的红晕,她眼睛是否润湿。

事实上,她也爱他,但她无法用言辞来描绘这爱情。她朝他报之以微笑,怎知晓他的恐惧。他们站在街灯下,时间停止又启动。他们的头还是一样倾斜着,心跳也没有变化。但在女人的脑海中,有一丝丝失神。年轻姑娘无意识中飘过个新念头,笑容中浮出薄薄一丝空洞。除非最苛刻的盘查,这微小的犹豫通常不会被察觉。但焦虑的男生注意到了,作为暗示。他告诉姑娘他不能再见她了,回到务局大街他的小公寓,决定搬去苏黎世,到他叔叔的银行上班。年轻姑娘从街灯慢慢走回制革大街的家,奇怪为什么男生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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