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斯姆克的雙面生活

第一章 斯姆克的雙面生活

斯姆克拉著小提琴，卻心不在焉的環視四周，他只是這個宴會十幾個樂手的其中一人。宴會的賓客都身著高級的禮服，跳舞時飾品還會閃耀著光芒，在這白色壯闊的大廳裡，一切都是閃閃發亮的。

「哀，什麼時候才要結束阿！我要遲到了。」斯姆克心想。

宴會中人們有說有笑，斯姆克只是在角落注視著一切，等宴會一結束他趕緊收拾琴具快步走出大廳，穿過庭園在街道上奔跑，剛到晚餐時間的街道上人潮洶湧，斯姆克一邊東鑽西躲，一邊說著「不好意思！請借過。」穿過熱鬧的大街，他跑進狹窄的小巷子，穿過巷子，巷弄裡的房子低矮的擠在一起，房子的外觀像是被經常東一塊西一塊縫補的褲子，他走向其中一間房子，敲了敲木門。

「請進！」房子裡傳出溫厚的男人聲。

斯姆克打開門，眼前客廳只夠擺設一個餐桌、幾張椅子，昏黃的燈光照出桌上的食物冒出的緩緩向上的煙。

「阿克，歡迎！我們正在等你呢！」青年笑著擁抱歡迎他，他的名字叫傑，領著斯姆克去座位。

「不好意思，今天有宴會，時間被耽誤了。」

「我們還以為你終於被哪個姑娘給勾走，忘記來了呢。」坐在傑旁的女生笑著說，她是傑的妻子，叫蜜拉。

「怎麼會…沒有這樣的事…」斯姆克害羞的低下頭。

「哈哈，蜜拉妳就別再鬧他了。」

「抱歉抱歉，那今天宴會有什麼有趣的事嗎？」

「沒有，還是一樣無聊，演奏一樣的樂曲、一樣沒有人在聽音樂，我快無聊死了。」

「這樣阿！那看來等下我們得跳的盡興一點摟。」蜜拉說。

「是阿！讓你見識一下我們的新舞步。」傑說。

「哈哈！那我很期待喔！」

吃完飯，斯姆克拿起了琴，他握著琴弓輕撫著琴弦，感受音樂慢慢從他琴弦中散出，傑與蜜拉跳起了舞，他們擁抱著彼此，每個腳步、律動都隨著樂聲而動，接著琴音慢慢變快，他們的舞步也輕快了起來，像是探戈一般，但又不是，那是他們獨創的舞步，因為他們沒有學過跳舞，而斯姆克則一邊拉小提琴一邊在他們身旁舞動著身體，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而是飄向了樂符，隨樂符的高低舞動著，他明白他們一定也是如此。

第二章 提拉爾先生

斯姆克過著這種兩邊跑的日子已經有二年了，每天他在豪宅演奏完就會去傑和蜜拉的家。隔天斯姆克一樣早上11點在餐廳長桌旁拉蕭邦的第二號夜曲，這是提拉爾先生的習慣，用餐一定要配這首曲子。提拉爾是一位40多歲的先生，打扮莊重得體、一絲不苟，看他用餐就好像有人在示範餐廳禮儀。

「斯姆克，等下來我房間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說。」提拉爾先生說。

斯姆克被嚇到了，慌忙的說「好的，提拉爾先生。」

是什麼事呢？斯姆克也不清楚，他小心弈奕的進入房間，提拉爾先生正坐在他前方的椅子上皺著眉頭看著文件，斯姆克不敢說話，只能低頭靜靜站在原地。

「斯姆克？」

「是的，提拉爾先生。」

「你為甚麼經常出入貧民區？」

「那是…因為…」

「有人匯報我的時候我還不相信，雖然你以前也是窮人，但現在應該不缺錢了吧，我沒有虧待你吧？」提拉爾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斯姆克。

「是的…」

「那你為甚麼還去貧民區？你應該知道你現在的身分地位不一樣了吧？而且被人看到人家會怎麼說我？你想要我難堪嗎？」

「不，沒有這樣的事，提拉爾先生。」

「沒有就好，你還記得當初你流落街頭的時候是我把你撿回來的吧？是我給了你現在的一切，讓你有現在的生活。你知道只要我想的話隨時都可以找到人取代你吧？但我還是培養你到現在，你知道為甚麼嗎？」

「不…不知道，提拉爾先生。」斯姆克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熱情，還有天分，不要浪費自己的天份和努力，之後不准再去貧民區了，知道了嗎？」

「……」斯姆克雙手握拳，全身緊蹦。

「恩？」

「是的，提拉爾先生。」

「很好，你可以走了。」

第三章 友人的勸告

「你真傻，我早就勸過你不要再去他們家了，提拉爾先生遲早會發現的。」

「但…我沒辦法不去，如果不去的話我的靈魂會乾涸的。」

「沒人在欣賞音樂，因而孤獨的樂手是嗎…」

「塔克，你應該懂這樣的感覺吧？即使你注入全身的感知去演奏，但沒有人真正在傾聽、沒有人被打動，他們都沉浸在聊自己的成就和別人的八卦裡。」

「以前有，但我已經習慣了，我學會了不要投入這麼多心力去演奏，只用經驗和技巧去演奏那麼就不會有那麼多期待。」

「這樣子演奏還有什麼意義！？」

「斯姆克！別那麼天真了！投入太多感情和期待注定會失望的！你不能要求別人都跟你想的一樣阿！」

「是嗎……」斯姆克低下了頭，感覺被某種東西重重的壓著。

「哀，不然你跟提拉爾先生說你去貧民區是為了公益演奏，雖然不能那麼常去，但還是能去的。」

「怎麼可以！如果傑和蜜拉知道我這樣講會有多難過！」

「不然要怎麼辦？我在幫你想辦法ㄟ，不然你要放棄提拉爾先生的贊助嗎？你想回到以前街頭賣藝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嗎？你不會忘了那時候我們吃了多少苦吧？」

「我…」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提拉爾先生在上流社會中是有名的慷慨，我們都很羨慕你，我能理解跟他們見面對你來說也很重要，但你好好想想哪一個比較重要吧！」

第四章 斯姆克的回憶

斯姆克走在街道上，人們快步朝目的地前進，他卻不知道要往哪裡走。

「哀等下要去他們家嗎？還是今天別去他們家？不行已經約好了阿。我要選擇哪個才對？要怎麼做才好？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斯姆克的思緒雜亂，他想起跟傑和蜜拉第一次見面的狀況。那天他在提拉爾先生家做樂手剛滿半年，覺得對音樂快要失去熱情，他在大街上漫步，偶然穿進小巷，看見傑在使勁的拿著榔頭敲釘子，雖然滿身是汗但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甚至敲出了節奏，斯姆克聽著節奏，不禁拿出小提琴來拉，傑一開始有點詫異，但隨之跟著節拍繼續敲釘子，也舞動起身體。一曲過後，傑說：「樂師你好，謝謝你演奏的美妙音樂，如果不嫌棄的話，請到我家吃飯。」斯姆克一開始推辭，但在傑的熱情邀請下，他還是去了。之後，他成為了他們家的常客。

「樂師，我們真的很開心你願意常來為我們演奏美妙的曲子，但你真的願意繼續跟我們來往嗎？如果你是因為不好意思拒絕，那其實我們不介意的，我們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不適合跟樂師你有這麼多接觸的。」蜜拉有一次說。

斯姆克很驚訝他們會這麼想，他不知道要怎麼把自己的感覺說清楚，但他知道一件事：「不是的，我想跟你們做朋友，請你們讓我成為你的朋友。」

蜜拉和傑互相對望，笑了出來「好的，我們很樂意。」

他們的笑容還迴盪在斯姆克腦海中，不知不覺斯姆克已經走到一個大廣場，他回神一看，居然是他在未獲得贊助以前常演出的地方。以前有很多街頭藝人會來這裡搶位置，他只能在小角落演出，一整天下來提琴箱裡的錢許多時候還不足夠當天的餐費。他看著廣場上少少的藝人和行人，冬天的寒風吹過，現在的他已經不像以前因不夠錢買衣服而感到寒冷刺骨，但他卻覺得非常迷茫，他不禁拿出小提琴，將迷茫、掙扎注入琴弓，沉重漫漫的音樂隨之曳出，飄散在寒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