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急轉彎：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前言：

暌違多時，皮克斯繼《腦筋急轉彎》後的大作《靈魂急轉彎》上映了。

我其實一直不喜歡臺灣電影公司的行銷方式，從片名仿佛就暗示你，這一部和上一部有關係。甚至很多人在跟我談起這部電影的時候總是說“哦哦！那部《腦經急轉彎》的續集對吧？”

這種“討巧”的行銷方式，還出現在那部著名的《刺激1995》上。（因為本片男主角于1994年拍過一部電影叫做《刺激》，為了行銷將本片譯作《刺激1995》）

扯遠了，所以這兩部電影沒有關聯，對吧？

也不儘然，我覺得皮克斯的這兩部電影都在探討一些我們羞於在藝術中承認的那部分人性的“可悲”。

上一部《腦筋急轉彎》裡，我們知道原來，“悲傷”也是可以接受的、是很正常的，是我們所需要的情緒。在我們的生活裡，不再像是以往電影裡那樣“永遠充滿正能量”。我們是可以停下來休息，抱怨、不滿甚至憤恨——情緒是真實存在的，尊重它的出現，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那些珍貴的回憶，也不一定要全是開心的，有一些回憶甚至是痛苦的，但它們都一點點成為我們的經歷，成為我們。就像那句話說的——“那些曾讓你哭過的事，總有一天會笑著說出來。”

看完這部電影的時候，我不自覺地想起我和一位好友的對話。好友是非常厲害的心理咨商師，她跟我透露自己也曾患有嚴重的抑鬱症。我非常驚訝（後來才知道大部分資商師都得過），便問她為什麼。

她說：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問題吧。

我：比如什麼問題呢？

她笑著說：嗯…比如…好像人生沒有什麼意義？

我說：怎麼會呢？人生是有意義的吧！

她說：哦是嗎？人生有什麼意義呢？

彼時我是非常虔誠的基督徒，所以“為主活著/做光做鹽”這種答案幾乎要脫口而出。但又在腦海裡趕緊刹車了——因為她不是基督徒啊。我要怎麼說服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人生有意義呢？或者說——對於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呢？我一時間竟陷入沉思。

她說：你看吧，果然是沒有的。

我很苦惱，但還是堅持說：沒有的事，人生肯定是有意義的！只是我還沒想到！

她笑著說：你認為是有意義的就是有意義的吧。

我問：那後來你是怎麼好起來的呢？

她說：很簡單啊，就是承認它的確是沒有意義的啊，也是可以活下去。

對於我來說，這部電影，就是在探討這個問題：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呢？

在這部電影裡，有一個很出彩的設定叫做“火花”。電影裡面，每一個即將“投胎”的靈魂都需要找到自己的“火花”才能投入人世。我相信，很多觀眾在看完這部電影的時候，似乎都會對這個設定好奇——火花到底是什麼？

本來，電影裡的主角Joe——乃至觀看電影的不少觀眾，可能都會以為“火花”是才華，是“興趣”，是“特長”。但是在電影後半段安排了一個橋段，巧妙地否認了火花是它們其中的任何一個。所以，應該有很多觀眾直到電影結束，都會不理解什麼是“火花”。

再回過頭來看，主角Joe的人生意義是爵士樂嗎？如果是這樣，22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是才華嗎？是興趣嗎？是特長嗎？在面對Joe時，“爵士樂”都可以是正確答案。但是22只是在人間走了一回，就找到了火花，但我們根本沒看到22有什麼特殊的才能，她只是…很平庸地活著。

我覺得，火花就是熱愛生活的勇氣。

電影中斷，Joe實現了自己長久以來的一個夢想。他以為自己的生活會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定是的！自己都為了這個夢想都死過一次，還活過一次了。

但事實是，生活沒有什麼變化。可能就只是自己心理的一個to do list可以劃掉了。所以，就連Joe也搞錯了火花的意思，因為如果火花是使命、是夢想、是才能，那他今天已經實現了。人生又該如何繼續呢？或者我們該問，人生就是只靠著這些前進嗎？人生只有這些嗎？

在以前的電影裡面，有那麼多角色為了許許多多偉大的理想，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為了磨煉自己的才能 努力地活著。好像這個世界的故事都是圍繞著他們來述說，就連歷史——史記，也只記錄成功的帝王將相。好像人活著，一定要有什麼特別的使命或目的，至少——你該有個一技之長吧？

海賊王說你活著要有夥伴，最好還有個能傍身的才能。

火影忍者說你活著要有夥伴，最好能不要被自己的身份束縛能力創造新世界。

漫威說你活著是用自己的才能來貢獻世界一點力量。

就連Elsa都會苦惱自己的能力，最後突破別人歧視幫助整個世界。

世界、社會、國家，好宏大的視野，好沉重的使命，好厲害的才能。是不是沒有那些和這些，沒有才能和使命，我們就是碌碌無為地在活著？

不是的。我們活著就是勇氣了，我們活著就是使命了。沒有什麼偉大和渺小，用你的感官和經歷去記錄你的生活，並不比記錄一段革命奮鬥要來的廉價。它們本質上並沒有區別，都是在記錄一個人的生命旅程。

人生有意義嗎？人不應該在人生尚未結束時對人生發問。人生是一塊空白的畫布，要畫什麼，用什麼筆畫都取決於你自己。空白的畫，歪歪扭扭的畫，黑白的畫——都是畫，真誠地記錄生命裡的一切，因為那些可能你不太喜歡的經歷，都多多少少成為了你這幅畫的一部分，沒有什麼需要被否定。畫就是畫。

人生並非一道命題作文，所以不會有人過來為你解答“這篇作文應該寫什麼”。等我們真的經歷過完整的一生，才算填滿了整塊畫布，等到那個時候，我們才可以幫這幅畫合適的命名。

人生沒有意義，因為人生就是意義本身。

結語：

在電影的後半段，我看到那些黑漆漆的靈魂，還有回歸自我的22。也讓我想到魔戒（指環王）裡的那段話：Not all who wander are lost.

這句話有各種版本的翻譯，我最喜歡的譯文是：並非所有流浪者都迷失了自我。

我不知道，也許有的人在經歷生活的低谷，或是被突然的情緒侵襲。有可能就像電影裡那樣“迷失”。但是我始終相信，我們應該還記得那些曾讓我們面對生活的勇氣。因為我們在生命的一開始就像22那樣活著。我們在小時候曾經可以因為一些特別小的事開心很久，也可以一些特別的經歷，直到現在都還溫暖著。就像電影裡那片緩緩掉落的樹葉，那些事提醒我們：我們還有記錄生活的能力，還可以用力地呼吸，用自己全身地感官盡力來記錄此時此刻的感受，我們不能改變一些事，但至少我們“擁有現在”。

所以22走過了一趟人間，它驚喜地發現原來人間的每件事都新鮮，因為它都沒有嘗試。每件事都值得它記錄，因為都是第一次，記錄那些美好，抑或留在我們心裡的感動，我們作為“人”有記錄這些的能力，還不夠好嗎？所以的所以，請放輕鬆，如果你沒有偉大抱負，你沒有宏大使命，你沒有一技之長，都是可以輕鬆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為我們在一開始就有了面對生活的勇氣。

沒關係的，就算這樣，我們也還能愉快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