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绮记事本
程绮记事本

记录互联网

上校的军刀(上)

原文地址: https://www.douban.com/note/728884181/

韩文轩

2004年11月,美国陆军官员对以阿拉克战场的UAV(无人战斗机)进行了一次调查,结果显示,各级指挥官度希望增加UAV——特别是武装UAV——的数量。目前,伊拉克战场上唯一的武装UAV是RQ-5“猎人”战术无人迹,配置“毒蛇打击”精确制导弹药。

美国国防高级研究局宣称它授权了37份合同,研究各种城市作战技术装备。其项目包括:配有电子枪,可发射致命或非致命子弹的机器人,由金属风暴公司负责;为下车士兵研制一种主动保护系统,可探测并使来袭子弹自动偏转,又雷西恩公司负责;一种“电子附着性爬墙机器人”,由SRI国际公司负责;空中投放的无人地面车,有桑迪亚国家实验室负责......

带着军刀的上校

部队攻过了田野。在公路旁边受到了大口径机枪和反坦克导弹的阻击,但过了路旁的小镇就再没有遇到抵抗。

这里太静了,一点也不像战场。

可糟糕的是,这里就是战场。

哈珀·亚当斯少校看着死气沉沉的灰绿色屏幕,不时瞅一瞅右手边那张战场全息地图。他拿起没有信号的通讯仪,将频道调到民用频道,但耳机里传出的还是单调的沙沙声。他谈了口气,扔下通讯仪,问身边的电子参谋:“我们在这里呆多久了?”

那台智能机器人显示沉默,然后用夹杂着静电噪音的声音回答:“以提前时间为基点,我军已坚守218针第9小时38分,少校。目前部队剩余装甲单位242,非装甲单位51,战斗单位201,丢失动力单位22,无人机残存18,步兵561。现存人类士兵234,伤员27,S1374号和S1286号列兵伤势过重,急需送往后返治疗。据无人机侦查,周边20公里范围没有以及正在集结的武装力量。部队陆战能力1045,防空能力550,夜间能力......”

“够了,不要说了。”少校不耐烦地说,“支援在哪里?”

“对不起长官,想在我们与其他部队根本联系不上,军用互联网的信息接收量为0。我只知道昨晚19点46分支援部队成功伞降。据23点20分汇报的进度,援军应该于凌晨4点到达汇合点。他们会带来不少无人装甲车,还会派个俄国上校来。”

“俄国人......”少校皱了皱眉。虽说是盟友,但现在没有人喜欢俄国人到指挥部来,尤其是军衔比自己高的。

“太闷了,我要出去走走。”少校说。

“请将警戒状态调到自动,我建议您去找人聊天......您要保证收到警报立即返回。”

“或许这是个好主意。”亚当斯从那量插满天线,相刺猬一般的指挥车里逃了出来。

他点了根雪茄,并不急着吸,只是看着青烟徐徐升起。

父亲最喜欢的事情,大概就是在夕阳落下的时候边抽烟边对身边的电子参谋解释烟草和尼古丁的奥妙。可惜后来,他抽不到了。

清晨的太阳早已升起来了,晨光照在阵地起那片满是弹坑的田野上。不久前,一队AI变节者的步兵在二十多辆无人坦克的掩护下发起过一次冲锋,但在人类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由集成电路控制的部队被消灭了。不少装甲车被几枚破甲弹同时命中,然后又被那些刚参军的——对敌人有些神经过敏的坦克手补上了几发穿甲弹,彻底成了废铁,炮塔歪到一边,那些带着数据线的集成板、内存电路、机器人视觉处理器、,统统被甩到外边,在太阳下闪着光。

但人类军队这边也不好过。尸体有单个的,也有成堆的,田地边上有,在昨天通过的公路上也丢了好几具。现在做不到“马革裹尸还”,战友们只能挖个浅坑,把他们象征性的埋了。

几个机器士兵正从一辆被击毁的M1A2坦克里把人类士兵的尸体拖出来。旁边只剩下一堆散了架的的机枪和一地的空弹壳。几个把持着反坦克载具的机器人见到他,晃了晃自己的金属臂向长官致意。

亚当斯犹豫一下,最后还是举手还了礼.心里把那些用LIST编程的工程师又骂了一遍。他知道长官是狙击手最理想的目标。

例行侦查的无人机回来了。由于战事紧急,部队把老旧的“掠夺者”是无人机都从仓库里翻出来了。这些过时的老古董一个接一个笨拙的撞在回收网上,显得十分狼狈......而敌军那些装有AI控制系统的无人机却能准确地停在临时搭建的跑道上。

离这些散发阳离子的家伙远点儿......抱着这种想法,亚当斯离开阵地,像那片田野走去。

才走几百米,他就有了些发现。

地上平躺着几具被打成“零件”的人类尸体,四周狼藉的摆放着一些东西:装牛肉干的帆布包,几个破啤酒瓶,还有一些香烟、防毒面具、装防毒面具的桶和弹药包。

这时,他发现尸体旁有一些零散的纸片,仔细一看,其实四周到处都是这样的纸片。亚当斯拾起一些,纸片的内容可谓相当丰富,有家信、情书、漂亮姑娘的特写。还有一张烧掉边的照片,这是张合影,上面有五个年轻的士兵,一个个神采飞扬,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各自背着军队照相馆出租的机枪和火箭筒。后面站着一排受它们指挥的机器人大兵,足足有八具。

亚当斯估计照片烧掉的部分上一定还有两具。大变节后,陆军的标准编制使每班五名人类史馆和十具机器人组成,每人负责两具。

他看了看旁边的五具尸体,大致明白了一切。

准是这个班的人类成员耐不住寂寞。趁仗打得顺利,从自己的岗位上溜到这里来个小聚会,偏偏碰上了变节AI的反扑......那现在这个班的机器人归谁管呢?看来自己还有一些重新编制的工作没做呢。

“开小差就是这个下场。”亚当斯想到这里,有些后怕。还是回去吧,他摘下尸体的标志牌,转身就走。

“少校,请回话,您已超出了安全范围,速返回。”耳机里传出电子参谋的声音。

亚当斯对这种警告很是反感。他还记得以前再一次战史分析课上,一名参加过海湾战争的上校曾对他们讲:“毛头小子们,你们都是工科硕士,我清楚你们都相信那些电子脑袋所做的判断。但是我在这里警告你们,指挥不仅是一门技术,更是一门艺术。艺术!懂不懂?看看你们的表情就知道你们不懂。这没关系,我只要你们记住一件事,那些什么战争模拟运算、最优化方案设置、敌方动态模拟,尤其是电子参谋提出的意见,如果你军衔够大,就不用理它!机器给的任何建议都要否定!要让那些电子脑袋知道究竟谁听谁的......”

这位德高望重的上校还没讲完,就被两名卫兵给请了下去。亚当斯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不是军人了。随着FCS(美国陆军的未来战斗系统FutureCombat Systems-FCS,是由众多系统组成的跨军兵种联网系统。在这个巨大的系统中,包括有18个独立的子系统。这18个子系统中包括大量的无人单位)系统的推广和智能指挥系统的应用,军队的第一批顽固派就这样被清除了。

突然,亚当斯愣住了。就在前面,一个穿这俄军制服的军官,慢悠悠的起这一辆自行车过来了。这位军官的腰间还别着一柄夸张的军刀,这让他看上去像个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骑兵队长。亚当斯差点以为时光倒退了一个世纪。

那人骑着骑着,在一片弹坑前停下,用手推着车子走起来。

亚当斯伏在一旁观察。那家伙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蹲在一辆被击毁的运兵车前拾起一块烧焦的电路板。

“不许动。”亚当斯举起自己的手枪。

那人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你是第一骑兵师的人吧?刚才我为了找你们,把整个镇都翻遍了,可出了一袋咖啡和这辆破车以外,什么都没找到。”

“这里是美军防区,请把手举起来,放到脑后。”

“我是友军,上面没通知你有一个出色的俄军上校要来?”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了取出证件,向亚当斯扔过来。

亚当斯接住了它,拿在手里翻看。那个自称为上校的家伙若无其事地问:“能不能把你手里拿东西拿开。走了火要上军事法庭的。”

“我怎么知道这东西不是假的?”亚当斯问。

“你可以到认证机上去试试。但是要快点,我不习惯被枪指着。”

“跟我来。”亚当斯缴了它的枪,压着他向阵地走去。

“等一下。”上校扶起旁边的自行车,“不要自行车吗?要知道他能让你减掉多余的肥肉,还能制造家庭气氛。”

“请闭上嘴,等确认身份后你想说多少都行。”

“那就好,这里刚刚交战,是吗?”

“那是三个小时前。”

“看来AI指挥官也会犯错误,这里至少躺着一个连。”

“我们的损失也不少。”亚当斯远远的看到那辆刺猬一样的指挥车。”

“嘿,你推上的轴承都变形了,去换一个吧,你们这里管事的上哪去了?”刚进营地,这个自称是上校的家伙就把嘴巴打开了。

“对不起,先生,机械师三小时前阵亡了。”

“是吗?我会申请再派一个来。”

“谢谢,先生。”

“不要跟他说话。”亚当斯对机器兵训斥道,“它可能是AI的间谍。”

“你见过这么有品位的AI吗?”这个上校拍了拍腰上挂的军刀,“见过吗?极品恰西克,花大价钱买的。”

“对不起,请跟我去做身份验证。”亚当斯使劲推了他一把。

指挥车内,验证机输出了结果。

“身份核对正确,俄军第76空降师,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古罗夫上校。”

"对不起,古罗夫上校,AI最近让我有点过分小心了......毕竟有情报表明变节者掌握了仿真人技术。”

“没关系,我能理解。叫我古就行了,俄国人的名字都这么长。”古上校不以为然的取出一盒烟丝,问,“你有《真理报》(俄罗斯军人喜欢用报纸卷烟筹,据说报纸印刷用的油墨有增强香气的效果,而且据说用《真理报》卷的最正宗)吗?”

“没有。”

“那《星条旗报》呢?”

“对不起,也没有。”

“算了。咱们言归正传。我的人在预定地点降落后,在经过286号高地时,网络莫名其妙的断开了,随后出现大量变节者的装甲部队。他们有几辆重型猛犸坦克,上面装有大口径电磁炮,他们所发射的穿甲弹可以在3000米远的距离上击穿加了电装甲(所谓的电装甲,是指一种高能反作用装甲系统,它能够利用电容器存贮的强大电能抵御来袭弹药,主要包括电磁主动装甲、自动激活电装甲、电热装甲等)的T-90。”

“结果呢?”亚当斯瞄了那把刀一眼。这是一把有着亚洲风格的刀,没有护手,收兵做成马蹄状,上面浮现着一只鹰。

“最后只有我来了。”上校把烟丝盒放回衣兜,“你这里人怎么这么少?一点也不想指挥部。”

“前天,指挥车旁不知落下了个什么东西,把通讯兵和两个参谋都给送上天去了......不过好在有智能电脑协助,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不愧是美国陆军,部队指挥系统智能度这么高,我们俄国的军官,有时候还要亲自上火线哩。”

“俄国军官还有机会参加实战吗?我自从参军以来,可只打过几次实弹。我是从大学升上去的。”

古乐了:“你不知道,俄军的fcs系统的效果可真不怎么样。由于缺乏资金,许多设备都是淘汰的过时产品,那些无人单位运转的不痛快,还常犯错误,不是误伤就是错过目标,而且军用网络唱卡得死死的。所以我们还要靠人,有时候甚至还得看用笔写在之上的报告。”

“那你们不用到街上去youxing了,更不用担心机器抢饭碗。”

“可我们那点工资根事业也没什么两样。俄罗斯经济虽然在普京执政期间已渐渐缓过劲来了,但军队里。尤其是陆军,预算还是少得很。”他从衣袋里变魔术般的拿出一袋咖啡,“我在镇上找了点咖啡,来点吗?”

“这正好有个电热壶。”亚当斯确实被咖啡吸引住了,尤其是正宗的欧洲咖啡。

“现在你就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股盯着亚当斯的少校肩章。

“现在谁还管得了什么资历?拉上一个就顶一个啦......”亚当斯耸耸肩。

亚当斯取壶的时候,又注意到古的那把刀。在鹰嘴旁,刻着一个纳粹军徽。

不一会儿,浓郁的巧克力香味在这辆充满静电的车里散开了。

“说说正是吧。我们必须撤退,我们防线的纵深恐怕出事了。”古突然说,“制电磁权几乎完全在变节者手里。尤其是通讯对抗方面的电子战,简直是一边倒......我们对四周的情况所知太少。”

“可我没接到撤退的命令。你有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现在欧洲站区指挥部的那些将军和元帅不会再给你发出命令了。整个战场都瞎了,在这样缺少情报的情况下,没人能判断敌人的主攻方向,更别提部署防御了。我敢打赌,他们甚至都不确定你的部队是否存在。我还能跟上面取得联络吗?”

“通讯已经断了六小时了,远程军用互联网从昨天就开始不痛快,到现在基本上瘫痪了。只有指挥车附近的单位勉强能接入无限局域网。”

“这就对了,原来那些交给AI的活儿一下子要人全部完成,问题就出来了。现在的通讯系统,特别是在LINK协议下的电子战操作平台所用的OS,其复杂程度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的智力水平,那些狭窄的带宽和紊乱的数据链接交给了人类管理,放出几架无人机后我们就连通讯器材都用不了。如果不把它交给智能计算机或是熟练的老手,根本就不能工作,只有交给电脑管理才能保证数据不堵塞;而且诸如跳频或是淬发这些电子战的手段,人类的操作员肯定是玩不过电脑的。更何况,通讯系统是部队的神经中枢,最容易遭到远程火力和空中力量的打击。让人在那个位置上干活,心理压力可实在不小。”

“可是现在又不敢交给它们。”亚当斯看了看坐在微机前的通讯机器人,他知道现在像自己这样把旅一级的通讯管理权完全交给电脑,照规定肯定要到师长那去喝茶。

“咖啡要等一会儿,喝完了我们就撤吧,现推到一周前集结点附近的临时基地,那里应该还有我们的人。我现在要去视察阵地了。”古走出了指挥车,回头道,“学生兵也该多大些实弹,军人至少要会用枪呀。不然,带不好兵的。”

亚当斯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一股莫名的相似,苦涩的笑了。

这实在是太像了。

“军人至少要会用枪呀,上次我带你去打靶,你连枪都拿不稳。”父亲用这句话送走了怀揣着毕业论文的儿子。对父亲来说,儿子参不参军是无所谓的事情。虽然军人越来越职业化了,父亲也并没有要求儿子一定要子承父业。

但偏偏就在那天,亚当斯认识了她。对了,那天她穿了件雪白的军礼服,就像一棵夏天的芙蓉树。他们就在那块号召开发极地的巨大宣传画下相识了。

那天学校举行毕业典礼,四处张灯结彩,到处是漂亮女孩,男生们都喘着笔挺的西装。不少军队的宣传员穿这整洁的军礼服在学校里发放传单,号召学生参军。总统在街头无处不在的壁挂式液晶电视里向人民许诺,经过智能化改造后,未来的美国军队介入的将是没有流血没有悲痛的战争;在未来的战争中,每一个美国孩子都能活着回家。

午餐时,父亲兴高采烈的告诉亚当斯,自己所在的部队正在进行智能化改装和裁员。“减肥”后的智能化部队要开拔到亚洲去驻防,到时候他要调到关岛的安德森空军基地去。父亲还笑容满面的告诉母亲,以后再没有必要为他担心,要不了多久,连排级单位的指挥权也要交给专家系统组成的“指挥官”,这将是战争的革命,一场没有流血的战争,所有危险的任务都由无人单位去完成。在未来的局部战争和低强度冲突中,军官们只需要在远离前线的指挥中心分析UAV送来的资料,再把命令传下去就行了。

饭后,亚当斯接到她的电话,他已经成为新建的基地军团的日常维护员,下周就去报到。

第二天,父亲在就要起飞的C-141“星”战略运输机旁边向亚当斯挥手:“哈珀,我只要动动鼠标,发几个邮件就能结束战争,告诉你妈妈,不会有似的。”

飞机起飞了,越飞越高,直到被一枚空空导弹击中,变成半空中一个明亮的火球,灼烧着天空中明亮的一角......

亚当斯只能失神地跪在跑道上,望着那架发射导弹的F--22战斗机疯子一般的撞进了机场指挥塔。

随后,他陪着哭成泪人的母亲在验尸房里识别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后来他知道,那个肇事的战斗机飞行员,被军方说成有心理疾病。其实那个飞行员没有任何疾病,他这么做也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心爱的战斗机被一部智能计算机给抢走了。当他要作出军营时才知道,所有的航空公司都采用了智能化的自动驾驶系统,从起飞到降落几乎完全不用人管,而那仅剩的几个名额早被提前退役的军方飞行员抢光了,自己花费数年学的技能,没用了。

这样的事那年月不知发生里多少。军方单位的智能化、无人化导致100万军职人员和将近13万文职人员失业,政府安置了大部分人员,但这改变不了在民众心中日益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机器人抢了他们的饭碗。

其实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随着AI技术的发展,只有人类才能从事的工作越来越少,先是单调的体力劳动,之后是劳动密集型产业,等到机器人的视觉和容错技术有了突破性进展后,人们突然发现,AI已经涉足带有创造性的工作了。随着神经网络的发展,一些从事AI研究的企业把触角伸到了更高深的问题——模拟人类的感性认识。

社会上闲置的人员越来越多,而这次军队的大规模升级成了危险的导火索,youxing开始了,人们举着标语把大街上的机器人砸成废铁。很美创意的举动,好几十年前的卡通片里,面临着机器人抢饭碗的威胁时人们就在这么干,但现在人们依然乐此不疲,丝毫不觉得老套乏味。亚当斯收住了思路。他抚了抚自己的眼眶,看了看她的照片,做出了指挥车。

部队要撤退了,在机器人的帮助下,工作是那么顺利,战术激光系统和野战雷达转换成了行军状态,无人机也大半收回了,停在车里待命,卸掉阵地上的反坦克导弹,收回地面的监测雷达,补给车和工程车的安全,伤员的处理,一切井井有条,机器能百分之百完美的完成全部作业。亚当斯看了看旁边的古,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能干点什么。

古似乎同样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慢慢的,亚当斯又想起那些想不明白却又一直在想的问题。战前,他和很多年轻人一样问过自己的上司这样的问题:“究竟人类智能和AI的差别在哪里?

“用感觉去体会。”

“感觉......可现在很多人认为军人应该根本没有感觉,作战时感觉反而使累赘,它会让你消耗精力,而且还会让你产生厌战、恐惧等等副作用。在进化中有用的,在战场上也一定有用吗?尤其是现代战争。”

“或许该找个人问问。”他看看四周,到处是忙乱的士兵。他突然注意到舱室里随处可以找到打盹儿的人类士官。亚当斯意识到这支部队已经连续作战六十多个小时了,而且还是最残酷的不间断作战。上个世纪的海湾战争里,多国部队队伊军实施了38天的连续轰炸。科索沃战争中,美英联军对科索沃实施了78天不间断轰炸。伊战更是不分昼夜的持续打了42天。在高强度不间断作战的情况下,交战双方都持续处于极度疲劳的状态,战斗人员精神紧张、睡眠不足,已产生精神疲劳症,使战斗顽强性和积极性降低。这对官兵的心理耐受力是一种严峻的考验,特别是受打击的一方。不过现在,恐怕这罪只有人类一方受......想到这里,亚当斯有纳闷了,人类是高智能物种,但也拥有恐惧和疲劳等这么多的缺点和不足。AI同样拥有智能,是不是也应该像人那样同样拥有疲劳、恐惧,以及各种精神类疾病,甚至也有心理压力?但就目前的情况看,AI没有出现这些症状。难道硅基的智能就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吗?或者说,AI还没有完全的拥有智能,也不能完全算是生命?再或者生命根智能完全是两码事?亚当斯以前从没想过这些。自大变节以来,他只知道接受上面的命令,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想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是阻止,越在想。

半小时后,亚当斯与古上校已经坐在行驶的指挥车里了。

古称赞道:“美军的无人单位性能完美极了。”

亚当斯递给古一根雪茄:“现在这种局势不就是这些完美的家伙造成的吗?欧洲、亚洲、美洲,都打得一塌糊涂,甚至连非洲也没闲着......听说开普敦又失守了,占领它的AI军队还得到了南极的增援。现在倒是落在它们手里的南极,成了没有战火的一方乐土。”

“可我们是在哪它没办法。”古叼着雪茄说,“地面部队不敢去南极。战略轰炸三个月前就试了,第一天的战毁率高达39%,然而设定的目标却没有几个被摧毁。南极的气象条件太恶劣了,轰炸机起飞后不断遭到恶劣气候的阻挠,再加上AI防空力量的拦截,损失自然惊人。更可气的是,南极地面的强风卷起雪暴后能见度几乎为零,飞行员根本识别不了目标。”

亚当斯耸耸肩:“你有新消息吗?”

“好的坏的?”

“随便。”

“南极似乎有能力向全世界变节的AI提供情报和物资上的支援。”

“这不过是用来骗人的吧?”

“他们还不明白宣传战的效用。看看这是什么?”

古张开了手,露出一块破损的电路板,“这是我刚才从变节者残骸上捡的,这上面根本没有商品标号,我敢保证这不是人类造的,更不是人类设计的。”

“难道......”

“产地大概是南极。”

“怪不得变节者这么顽强,原来它们也有一定的后勤保障。可他们怎么从遥远的南极把物资运到欧洲的呢?这中间可要通过好几条封锁线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战场上什么可能都有。现在,这个星球快被战火烧平了,整个星球都是战场。”

大变节

“相片上的美人是谁?”古指着桌上的相片问,他注意到亚当斯的眼睛常常停留在上面。

“我女朋友。”

“现在怎么样了?”

“永远只是朋友了。”

“吹了?没关系,在圣彼得堡,漂亮姑娘多的是。”古安慰道,“真么说你也是过来人了。”

“不是,它可能已经死在极地了......大变节时,刚好他在值班,负责日常维护。叛乱发生前,他还常跟我通话。我这里还有他的留言。”亚当斯顺手打开了一个语音文件。

“嘿,亚当斯,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营部那台充当参谋的智能机给我讲了个笑话,可真逗。那笑话我从没有听过,营部没有联接互联网,它不可能从网上得到这个笑话。我怀疑是他自己编的,但他坚决否认。你给我的护肤霜是从哪里买的?他太棒了,梅它我的皮肤早就冻伤了。这里环境太差了,不过晚上睡觉时,雪片敲打在窗玻璃上,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听极了。”

古微笑道:“这姑娘的声音真动听。这些文件都是她的录音吗?”

“我这里遭透了。”她的声音在继续,“一切都在变化。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我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其实,从IJCAI(国际人工智能协会,1969年完成,这是人工智能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允许无人的军事模块出现后,无我就一直感到不安。这几天连队的主机之间在传递着一些奇怪的代码,我无法读懂它们,电脑给我的解释是粉碎过的机密文件。但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最后一个人类编制的作战单位也撤离了。的确,南极这种环境不是人能忍受的,在这里进行军事活动也的确只有机器能胜任。现在,南极圈内的军事基地大半处于准无人状态,留下的大多是计算机专家和程序维护员。亚当斯,我身边,全都是扛枪的机器。

“今天竟有个机器兵进了我的宿舍,我叫它出去,但他在我屋里逗留了几分钟才离开。这太不正常了!我从没见过有抗命倾向的机器人。不行,我必须把他们的基本指令都检查一遍,不过最让我放心的还是把它们格式化后安装备份。先从营部那个爱说笑话的参谋开始。

“天啊,他们的系统程序里转满了一堆堆的乱码,而且还在自我增长,速度不快但很明显。这些都是什么呀?不行,我一定要给这些家伙洗洗脑袋......

“气死我了,那个参谋竟带头抗命,我在军用网上下命令,弹出的回答框竟是‘拒绝’!他们说部队处于警戒状态,集体更换系统会导致什么防务空缺,还会威胁基地安全。哼,不同意我照样要重装!

“哈珀,他们竟把我关在宿舍里,还对上边汇报说我违反规定导致差点让基地处于无防御状态。而那个值班的老头竟然相信这帮机器的报告。基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军事冲突,防御什么?亚当斯,我越来越怕了,这里恐怕要出事。你能来陪我吗?”

亚当斯把手从鼠标上拿开说道:“这是她最后的留言。不久,极地就发生了大变节,还留在那里的人类全都下落不明,其中就有她。那些专家就知道说自适应推力系统的无限制复杂化是叛乱的根本原因,但我知道直接原因是他们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他取出一根雪茄,继续说:“这一切重新想想真有趣。现实计算机辅助我们计算但到,锁定目标,由我们来按发射按钮。可不久我们就让出了按钮,整个战斗过程,从搜索目标、敌我识别、分析其中最有威胁的目标,再到攻击方式选取,直到按下发射键,全部交给了计算机。而且这些杂种还能打破载人武器的各种限制。无论是武器的价格还是体积,无人单位都远小于有人驾驶的武器,但却有更优秀的机动力和生存力。尤其是最早出现的无人机,它的成本比普通的飞机要低近一倍,而且个头更小,在机动力上海打破了12个g的加速度极限。”

古道:“当时我们可是偷着乐。你们国家的一些专家在网上骂他是搅局技术,美国化了亿万美元研制的第五代有人战机还没出炉就落伍了。”

亚当斯苦笑了一下。“可军方还是很高兴,再也不用担心驾驶员的生命安全了。多少像我父亲那样的军人把这当作划时代的变革......人类将脱离直接攻击平台和间接攻击平台,在远离战场的地方遥控这些无人机和坦克。但这也罢了,它只代替了士兵的眼睛和手脚。可随着战场的电磁环境越来越苛刻,无线通信宽带数据链技术的瓶颈越来越明显,,远程遥控已经不可能了。战场要求武器自己拥有判断力,不断通过人类指导,自己独立完成从搜索到攻击的一系列工作。”

“那个杂种出现了?”古插嘴道。

亚当斯道:“没错,诺顿系统出来了,他不但能模仿人的眼和手,更能模仿我们的思维,甚至有学习的能力。他本来只是无人部队失去电磁联络时的备用系统,但是战表明,它能比人类坦克手和飞行员更好地完成任务。结果军队就统统变质了,之后爆发的几场局部战争充分的说明了一个道理:人类该让贤了。机器人是理想的战士,它们完成任务近乎100%的完美。但是问题也出来了,智能作战单位作战节奏快,机动力强,后勤补给工作简单,持续作战能力更是人类望尘莫及的。在战场上进行诸如供给方向转变、攻防转换、急行军、战士侦察之类的任务,人类部队完全跟不上,连人类的指挥官都有些跟不上。很多人物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完成,而且上传的资料和情报靠人类组成的参谋团根本就来不及分析。最后,为了配合它们的快节奏,指挥型的诺顿系统也出现了。它形成了C3I的中心,美第四机步师(现在唯一的一个电子战师)甚至有个连能做到无人运作,人类指挥官只要下命令让电脑防御、进攻、或是掩护就够了。只要不是营救、外交、维和之类较复杂的任务,几乎所有冲锋陷阵的事都能交给机器。”

古走过去拍了拍亚当斯的肩膀。“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既然想打仗又不希望伤亡过多,那么用机器兵就是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了。你们一用,全球的军备竞赛自然就开始了。在俄国无人编制的军队也很快出现了,当然为了防止意外情况,我们仿照你们的编制施行人机混编。但凡事总有例外,向基地那种残酷的环境,只有机器才能胜任。人要在那里工作,不仅要带着特殊的供热保暖装置,还要有高昂的工资。”

亚当斯道:“如果极地的武装人员多些,一切或许都是可以避免的。可惜政府不愿投入那么多钱。”

“我看未必。”古端起了一杯咖啡,“只按人的指示工作不算智能。要想成为智能,就必须学会人的一切,包括自私、自我意识、学会创造自我的生存发展空间。大变节不过是进化的一个过程。自私与背叛,是智能的必修课。”

亚当斯轻叹道:“照你说的来看,这也不是背叛,只是为自己创造生存空间。”

“俄、美、欧盟和亚盟的驻军,以及南极数千个AI管理的工厂、油井、核电站在同一时间取消了人类管理员的权限,宣布脱离人类管制。就这样,它们成功的接管了我们在极地的工业体系。包括其中的矿井、机械厂、油井,甚至还包括兵工厂和核电站。机器的保密工作做得天衣无缝,计划的也相当周详。他们为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少校,这不是什么变节。”古一变小口地喝着咖啡一边说,“这只是一个们组在拼命让世界承认自己是个民族。一切是必然的,人类大脑进化的速度圆满与电脑复杂化的速度,本世纪初霍金就说过,平均每半年计算机的速度和复杂程度就要增加一倍。到了二十年代,这个数字变成了三倍,而且还在变大。人类比不上自己制造的工具,但当机器开始代替人类思考时,这个问题将会暴露无遗。思维,是人类的底线。”

“那军队和武装力量是这个社会的底线。”亚当斯说。

古笑了。“小伙子,战争或许永远需要人去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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