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片局】新版《流金歲月》神還原「亦舒價值觀」：女人，就該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有一種友情，叫做朱鎖鎖與蔣南孫。」

改編自亦舒同名小說的電視劇《流金歲月》，主創組從製作人、導演、編劇都是上一部改編亦舒作品《我的前半生》的原班人馬。汲取上一次的得失經驗，這次在對原著的「改」與「留」的比例安排上，也有了更好的拿捏。

進入正題前，先給沒看過原著的新世代觀眾來一段快速科普。原著的時空背景是廿世紀的八零年代左右的香港，由於房市與股市已經炒作到一個高點，富者越富、貧者越貧的階級固化差距也越來越大。亦舒慣用的雙女主設定：豪門三代的蔣南孫、以及寄人籬下的朱鎖鎖。蔣家上有重男輕女的老奶奶，中有遊手好閒的蔣爸爸、沉溺在小日子裡的蔣媽媽；三代單傳的千金南孫（也就是「男孫」的諧音）在吃穿用度上從來沒被虧待過，但也沒人想過她真正想要什麼。鎖鎖的成長環境根本是平行時空，媽媽離家出走、爸爸長年跑船，她就被丟在舅舅家裡，靠著每個月那點生活費，在意著舅媽的鄙夷眼光、表哥的自作多情，艱苦的長大。

小說基本就是以這兩個女孩的親密友情做為敘事脈絡，她們的人生軌跡時而平行時而交錯，在一次次的波折苦難中互相扶持。藉由她們昇華堅定的友誼，帶出亦舒最擅長的女性成長史，同時也宣揚她一貫的價值觀──「女人的生活，不容男人左右；女性的價值，不由男人決定。」從這個大前提來看，這一版電視劇的故事，保留的部分非常符合原著精髓，改動的部分則是進一步把這種精神發揚光大。

「你吃的飯，決定你的階層。」

原著花了不少篇幅凸顯社會階層分化固化之後的衝突張力，高獲利的機會背後就是高風險，多數的角色在他們各自的社會階級上，為了維護既得利益（或是爭取更多機會）而形成社會結構和生存價值的衝突。對照近年時裝劇經常刻意製造事件、為衝突而衝突的俗濫手法，顯然高段許多。

電視劇把背景改動到廿一世紀的魔都上海，一開場就是兩位女主的雙線並進：

青春期的南孫（劉詩詩 飾演）正在談一場備受歧視和反對的苦戀，對蔣家來說，與其關注女兒的對象（特別還是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窮學生），還不如多找幾間古洋房改裝出租（諷刺著上海人追名逐利的跟風）；鎖鎖（倪妮 飾演）這頭，則是完全不在意那位媽寶表哥的頻頻示好，她的心思都在怎麼脫離這俗不可耐的弄堂生活；兩段看似都將無疾而終的短命戀愛，也鋪陳出兩位女主角身處階層各自的故事張力。

為了加深觀眾的印象，兩條平行線經過幾次對跳，最後用這一天的晚餐做小結。南孫參加了小姨在高檔會所辦的家宴劇會，窮男友硬生生早早被打發走人；鎖鎖為了蹭一頓粗飽，答應表哥在碼農同事的火鍋聚上假扮女友。蔣家家宴這邊，吃的是高級西餐，談的是百萬來千萬去的投資；碼農鍋趴這邊，聊的是手上專案的代碼抓了幾隻蟲。運用平行剪輯的兩頓晚餐，對比出兩個天差地遠的階層。編劇大量在吃飯用餐的場合放入關鍵對白，一方面呈現生活實感，二方面強調角色當下在哪個階層上。

「女人的強悍，不需要用搶男人來表現。」

亦舒雖然慣用雙女主敘事，但她從不讓兩女搶一男。1988年鍾楚紅與張曼玉合演的電影版《流金歲月》，讓兩人都愛上鶴見辰吾飾演的宋家明，還為此發生齟齬的魔改，就令書迷們相當不能接受。相比之下，這一版電視劇明顯更貼近原著，把劇情主線聚焦在五位三個年齡代的女性角色身上，也就是鎖鎖、南孫、以及姜家的奶奶（吳彥姝 飾演）、媽媽戴茵（吳玉芳 飾演）、阿姨戴茜（袁泉 飾演）。

蔣家的家業來到南孫爸爸蔣鵬飛（張晨光 飾演）這一代，表面雖然還是風光，骨子裡已經是強弩之末。家中的經濟和話語權都掌握在奶奶手上，鵬飛也好、戴茵也好，都是仰她的鼻息度日。反倒是不用進家門的小姨戴茜，完全是新時代女性獨立自主的典範，有自己的事業，和前夫個性不合也不囉嗦直接離婚；對比之下，戴茵、戴茜姊妹雖然年齡差距不遠，個性差距卻不只一個時代。

本劇的男性角色請來的都是不俗演員，除了蔣爸爸，南孫的兩任男友章安仁（楊玏 飾演）、王永正（楊祐寧 飾演），鎖鎖之後的夫婿謝宏祖（董子健 飾演）……等等，特別是之後成為兩人老闆的葉謹言（陳道明 飾演），都把角色詮釋的相當有魅力，使得全劇故事的整體說服力大幅提升，不過深究起來，這些男性終究都是陪襯女角的用途。

《流金歲月》正式預告

上下三代的幾位女性，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時代觀念裡，價值觀和階級性的碰撞，型成了故事中一個又一個難題，也使觀眾不禁跟著一起思考：這個社會對女性的試煉與磨難，究竟有多少是出自傳統觀念的歧視對待？這也是女性成長故事最迷人的地方：無論在哪個時代，沒經過生活的砥礪，就不可能成為獨當一面的獨立女性。就這一點來說，編劇很適當的去掉了原著中已經過時的舊觀念，加入當下社會中女性面對的生活困境和情感關係，導演及演員的演繹也都很稱職。

史蒂芬褚威格（Stefan Zweig）在他所著、描寫瑪麗皇后悲劇一生的傳記《斷頭王后》中，曾有這樣一句感嘆：

「她那時還太年輕，不明白命運所餽贈的瑰禮，早已在暗中標好了沉重的價格。」

對《流金歲月》裡的所有女性角色來說，命運送給她們的，又何止是沉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