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湜
司湜

生長於澳門。五行缺木,命定與書紙為伍。土性,卻實際上是個水漾人。水是......

寂寞如酒

(编辑过)

故事本子厚厚的,

封存了一百多個終究,

這重量壓在手上,

莫明也墜在心頭。

……

月色跨出了廊柱,

悄悄爬進來的光線,

照亮了這天地,

和沒有人的四周。

……

我說寂寞如酒,

藏得越久越是醇厚;

我說寂寞依舊,

日子越久越難承受;

我說寂寞如酒,

錯以水瓢捕撈星宿,

我說寂寞依舊,

還未如願遇上不朽。

……

澄泥的刺鼻失了踪,

瓶塞是滿滿松香的殘留,

握一盞暗紅毒液,

帶回憶走向自由。

……

宮燈明滅轉瞬逝,

存在竟如此不屑給注目,

「空」「無」從不似空無,

晦暗不真何時到盡頭?

……

我說寂寞如酒,

藏得越久越是醇厚;

我說寂寞依舊,

日子越久越難承受;

我說寂寞如酒,

錯以水瓢捕撈星宿,

我說寂寞依舊,

還未如願遇上不朽。

……

我乍驚乍喜、

我感動涕泗、

我張嘴欲言、

我欲言又止。

……

我說寂寞如酒,

藏得越久越是醇厚;

我說寂寞依舊,

日子越久越難承受;

我說寂寞如酒,

錯以訕笑風中錦繡,

我說滿城倦柳,

還未如願遇上不朽。

……

從此間盡是寂寞,

窸窣步履,

寂寞如酒,

沉溺再久,

怕也難以自救......

……

(這世間晦暗不真的太多,能找到知己交心的太少,一個人有時候很好,一個人有時候也太寂寞,那怕看故事看到感動的部分,也沒有可以分享的身邊人,於是以酒寄情,卻發現越是品嚐越是難以排解幽悶。拙作一首,支持支持@蔚藍天空的提案。^^ 同場節錄了神級作詞人林夕多年前關於詩與歌詞的文章,給各位看倌參看參看。)

一場誤會——關於歌詞與詩的隔膜

  都是錯誤,美麗,或者醜陋的。
  有些從象牙塔上俯視語歌詞,事挑病句和陳腔的斷章來作笑柄,用歌詞這堆俗水洗得自己更清高。
  有些卻純情地希望語詞能進入文學殿堂,且一廂情願,把宋詞來相比,認為百年之後,大家都是一時文體,二者同樣合樂。
  我是個中間人。
  都是詞,但我們現在香港的歌詞難以和宋朝的詞相比,即使時間的視差得到矯正,歷史的塵可以抹清,流行歌詞仍洗不掉商業產品的身份。但不要誤會蘇東坡定然比現代詞人清高很多,雙方不過都是用切合自己時代的表達模式來創作而已。
  蘇東坡時代很流行大江東流,亂鴉送日的意象,而我們流行的是跳舞和風雨,兩者並沒有高低之分,只是時代需要不同。
  至於正統的文學創作,形式例如詩,物件是肯付出也付得出咀嚼耐力的一批,而歌詞的聽眾則是廣泛全面,各寫各的,本來無須比較,但我有時覺得寫一首好詞比寫一首好詩還要多費氣力。好的意思,是要令假設的讀者滿意,這樣說好像有點巿儈。但寫歌詞的難處正在於兼顧,討好聽眾,又要討好自己的藝術良心,而寫詩的相對易處,便是可以豁出去,不顧一切追求心目中的表達形。是的,當一個人了無掛,舉步自然更輕鬆自如。
  歌詞卻是要拖著腳鐐來踏每一步的。先天性的技術限制如聲調,曲式筆形式上的桎梏不說,歌詞的“說話”方式也比詩偏狹得多。偏狹有時是因為歌詞這種文體本身需要,並非單純因為遷就聽眾的策略問題。
  詩人是詩的唯一控制人。所有感情起伏的演奏,可以隨便利跨行;跳躍學技巧來表達到。要節奏間斷,強調或者集中某點和線。
  但歌詞卻要隨曲譜本身的生命作抑揚頓挫,是一種限制,但也是考驗填詞人的靈視,怎樣把詞和曲結合。
  詩有很多詞不能擁有的描寫利器。例如跳躍的程式。詩可以是一個謎,在閱讀的過程中不斷解謎。但詞都需要一邊聽一邊得到反應,來配合旋律的行進。這不表示詞是一看即懂的,只是描寫的秩序要依據感情的起伏,語脈要語法的邏輯上連貫。詩的解進可以這樣A-B-B1-A1,用切割,躍動的述秩序來達到作者的要求。但歌詞的述次序只能是這樣的:A-A1-B-B1。絕不能東一筆西一提,左穿右插,因為唱出來的一定要順,起碼字面意義是要連貫的。
  詩一般只供看或者誦,用字造句都可以有更大彈性。至於宋詞,雖然同樣是唱,但接解的過程主要還是抄寫下來四下傳閱,讀者多於聽眾。我常懷疑蘇東坡們早料到當時的聽眾多手拿著詞,耳聽著某某詞歌其大作,故放膽用那麼多書畫字彙。但語詞成就沒有此等便利,科技進步,令到觀眾多於讀者。太書面的字是不宜的,聽眾的身份是因素,水準也是。
  更重要的是詞要用一把人的聲音唱出來,感情須要較為直接。詩卻可以作理智冷靜的觀察。為此,歌詞的聲音多是歌者(作詞者)向讀者直接傾訴,意識到讀者存在。但詩往往可以有種聲音同時交替地存在。
  傾訴的聲音,不可能止於純意象的鋪陳,總要加插很多趨向於口語化的直接述,甚至宣言,特別是言志歌詞。即使寫得較為具體的<許風雨>,開首以憑窗觀雨帶起,中間溶合了很多下雨的意象,但到副歌音樂激昂部分仍有較直的宣言:“一生之中誰沒痛楚得失少不免”真是少不免的,也是必須的。單就文字看,<放縱>的“我空虛,我寂寞,我凍”可能太直太概念化,但結合旋律的高漲情緒,便會如魚得水地顯得自然,在這些旋律激動的地方,填上太含蓄的間接的東西,反而覺得扭捏。有些地方是適直作為意象缺堤的,歌如此,人也如此。旋律平靜處可以寫冷靜的觀察,意象的鋪陳,但總要有讓思索喘息發洩的地方。
  詩可以並列或加插一些人名地名,但歌詞要唱太多硬性資料,便不倫不類。所以,多會把指性細節化為抽象。很少歌會直接唱出父親節,母親節,但我們卻有<空>,<念親恩>。很少有唱清明節的歌,但多數把指涉範圍擴大,伸展到懷舊思念舊想親人的抽象層面。所以有些東西是不宜入詞的,資料又如何感性地唱出來呢?
  朦朧詩是最極端的例子。顧城的<結束>其中兩段:“一瞬間//崩坍停止了//江邊高壘著巨人的頭顱。”“砍缺的月光//被上帝藏進濃霧//一切已經結束”書面的用字如“砍缺”“高壘”“崩坍”,冷峻的語氣,詭異的氣氛,找甚麼歌手用甚麼方法來演繹呢?
  相較之下,席慕容式的詩是易於演譯的:“請不要相信我的美麗,也不要相信我的愛情,在滿油彩的面孔下,我有的只是戲子的心,所以請千萬不要不要把我的眼淚當真。”這類宜於唱的詩,和詩質純濃的<結束>,其實是各有難度的。後者可以自足於語言世界,用生活經驗演化為主題和意象的掙扎,只點1出過程。但前者都只說出掙扎的結果,如何可以說得動人,也是種艱難的學問。
  似乎說了很多限制,伸盡歌詞的冤屈。但,這不是一切。
  還有其他人為的阻撓。
  <吸煙的女人>頭兩句是“獨自駕車與寂寥隨處蕩”,但我並不喜歡這種把抽象名詞生硬地擬人的手法,尤其在歌的開首,更宜寫一個實的場景,以實和實的瓜,帶領人聯想到抽象的寓意。本來是這樣的:“獨自駕看路人隨處蕩”,我認為立足點更穩實,以路人的數量和動來比對出吸煙女人的特立獨行,可惜,錄音室混亂的關頭,作曲的,主唱的和音的都認為“看路人”不能顯出女人的冷,因而用“寂寥”。另一句是“她慣了靠吸煙,替代獨自談話”。後一句本來是“燙熱寂寞顏面”,很喜歡“燙熱”和“顏面”兩詞,但唱的認為“顏”字很難唱得響,而事實上這句也過於書面,於是割愛。但現在的定本我還是認為過於刻意。
  這裡不是數算和抗議,因為各有各的出發點,純粹藝術考慮也要配合歌曲才算是成功的歌詞。
  因此詞中其他充滿象徵的句子如“豔麗眼睛看著紅燈,三種擇,偏偏要學燈光變換迷陣”/“淡綠襯衫著紅黃燈號,車裡暗笑的她,會淡沒在長路”簡直是拼命的冒險之作。但我覺得即使看不出“似乎有所選擇其實預伏限制”以及“同化在標誌之間,自我隱沒”的寓意,也有足夠而連貫的畫面可以欣賞,各個層次的讀者在自已的層次內的活動。
  正如另一首<杯中冷巷>,用了扭曲描寫習慣的句子如“柔軟的路”來寫酒杯,可以看不出酒杯指示心理出路的指示和“柔軟”模仿液體外狀和醉視覺模糊的效果,但這樣奇怪的描寫,應該會很有趣的,可以滿足各種人。
  而填詞的苦處正是要滿足各種人,但卻手無寸鐵,縛手朿腳。作為一個批評者,看見詩中許多地方省略了介係詞,甚麼意象甚麼張力肌理,總是易於入手分析的,且有著猜度補充的樂趣;但對著歌詞,可以怎樣說呢?直指入心的直接感情,都是不能說的。
  所以,雖然填詞苦得尷尬得有如賣淫,我還是不敢妄自菲薄個中難度。希望把歌詞和其他文學形式看齊的人可以正視歌詞的特質和限制;也奢望鄙視歌詞的嚴肅文學創作人,接受甚至參與此等勾當,把音樂和文學結合的好處帶給更多平凡的人。
  通過被虐滿足私欲而娛樂他人,總是好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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